风车转时

青岩镇的深秋总带着股铁锈味。李大山蹲在自家三亩薄田边，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女儿李小婉的发梢。婉婉的小脸常年泛着青灰，此刻正用手语比划着：“爸爸，我想要风车。”

大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三十年前那场山火，不仅烧光了他家的茅草屋，也烧哑了他的喉咙。他比划着让婉婉等会儿，转身走进那间用碎石和树皮搭成的窝棚。窝棚里弥漫着草药和麦麸的混合气味，墙上挂着婉婉从小到大的病历本，像一串生锈的风铃。

“老财叔，我想借三千块。”大山在村口拦住张老财的骡车，用炭笔在地上写道。张老财叼着旱烟，斜眼打量着大山补丁摞补丁的夹袄：“借可以，按老规矩，月息三分。”他掏出算盘，噼啪作响地拨弄着，“要是还不上，你那两间窝棚可就归我了。”

大山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挖草药。青岩镇的山多怪石，草药都长在悬崖缝里。他的腰疾越来越严重，常常疼得直不起身，但只要想到婉婉手术时那苍白的小脸，他就又能挺直脊梁。

婉婉在镇卫生院的病房里，认识了护士王芳。王芳发现这个十岁的小女孩特别喜欢折纸风车，便每天下班后教她折各种颜色的风车。“等你病好了，我们去晒谷场放风筝，风车转得越快，你的心跳就越有力。”王芳笑着比划。

大山在砖瓦厂搬砖时，突然眼前一黑，从砖窑上摔了下来。工友们七手八脚把他抬进卫生院，医生看着片子直摇头：“腰椎严重劳损，必须卧床休息三个月。”大山急得用拳头砸床，他比划着让医生把婉婉的手术安排在自己住院期间，“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王芳得知大山住院的消息后，主动联系了报社。一篇名为《哑巴父亲的风车梦》的报道迅速传开，社会各界纷纷伸出援手。一位教书先生匿名捐了五万元，还有位老木匠送来了专治腰疾的祖传秘方。

婉婉的手术非常成功，当医生告诉大山“孩子的心脏跳动得像小马达”时，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了。他用颤抖的手掏出一个用废铁丝弯成的小物件，递给婉婉——那是他用砖瓦厂废料，偷偷为婉婉做的风车。

大山出院那天，婉婉举着风车在前面跑，风车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王芳用相机拍下这一幕，发到了朋友圈：“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钱，而是永不放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