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焚灯
红妆入塞那日,雁门雪落满肩。我是灯灯,大梁送来和亲的公主,也是怀揣毒誓的复仇者——父兄战死沙场的血,要让北朔摄政王苏新皓,用整个王朝来偿。
合卺酒盏相碰时,他指腹摩挲着杯沿暗纹,墨眸沉沉锁着我:“公主的香囊,绣的是‘烬’字?”
我指尖一紧,香囊里藏着慢性毒粉,原是要在他枕边暗下。可他竟似浑然不觉,反倒抬手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耳廓时带着凉意:“大梁的绣工,倒是别致。”
婚后三月,我借着打理王府中馈的由头,暗中联络旧部,传递北朔军情。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会察觉不到府中异动?可他偏生纵容,甚至在我深夜摸进书房欲偷兵防图时,故意将卷宗摊在明处,自己则斜倚在榻上,漫声道:“灯灯想要,何必偷偷摸摸?”
烛火映着他玄色朝服上的蟒纹,我握紧袖中短匕,却被他突然拽入怀中。他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气息灼热:“你要毁的是我的国,还是……只是想让我多看你一眼?”
毒誓在喉间灼烧,我咬牙偏头:“苏新皓,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低笑出声,指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仇要报,人也要留。”
此后的日子,成了一场危险的博弈。他默许我联络旧部,却在我计划败露、被北朔皇帝下狱时,单枪匹马闯天牢,将满身是伤的我护在身后,冷声道:“本王的王妃,谁敢动?”
地牢阴暗潮湿,他替我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我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忽然问:“你早知道我的目的,为何不杀我?”
他抬眸,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因为,你眼里的恨太鲜活,比这深宫朝堂的所有虚伪,都让我动心。”
毒誓与心动在心底撕扯,我终究还是在他的汤药里加了料。可他饮下后,却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这点剂量,不够让本王死,倒够让你心疼。”
边境战火再起,大梁旧部以我为号,突袭北朔都城。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他身披铠甲率军迎敌,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乱箭穿云时,他忽然转头,隔着千军万马望向我,口型分明是:“灯灯,等我。”
可他没能回来。
城破那日,我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他,他胸口插着大梁的箭,手里却紧攥着一枚绣着“灯”字的香囊,是我初入府时不慎遗落的。
“毒誓……终究……”他气息微弱,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别再……活在仇恨里……”
我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泪如雨下。原来这场相爱相杀,从一开始就是他布下的局——他故意纵容我的复仇,只为一点点瓦解我心中的恨,可我却直到他死,才看清自己早已在政治博弈的刀光剑影中,爱上了这个本该是死敌的人。
后来,我以摄政王妃的身份,稳定了北朔局势,却终身未再嫁。案头的香囊早已褪色,就像那场焚尽了仇恨与生命的爱恋,至死方休,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