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筑成已有半月，齐腰深的护村河也引了水，白石村总算有了点“堡垒”的模样。苏宴又让人在村口搭了个瞭望台，白天黑夜都有人守着，日子虽清苦，却透着安稳的盼头。

这日午后，苏宴正带着楚绣（流民中一个擅长织布的女子）和几个妇女整理刚纺出的麻线，瞭望台上突然传来喊声：“西边有动静！好像是骑兵！”

苏宴心里一紧，放下手里的线梭快步走向村口。陈阿桂和张头目已经带着十几个汉子守在墙后，手里握着削尖的木棍和柴刀，个个神色紧张。

“看清了吗？多少人？是不是上次那伙散兵？”苏宴问瞭望台上的汉子。

“看不清人数，穿得比散兵整齐，像是……正规军？”汉子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正规军？苏宴眉头皱得更紧。散兵好对付，正规军可就麻烦了。她让张头目带人把老弱妇孺先转移到菜窖，自己则和陈阿桂守在村口，紧盯着西边的路口。

没多久，一队骑兵果然出现在视野里，约莫二十来人，穿着统一的皮甲，骑着马，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村口。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眼神锐利，扫过新筑的土墙和护村河，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此乃何人地盘？为何私筑坞堡？”络腮胡军官勒住马，声音洪亮如钟。

苏宴上前一步，隔着土墙朗声道：“我们是逃难的百姓，在此暂避，筑墙只为自保，绝无反叛之意。”她故意用锅底灰抹了脸，遮住原本的容貌，粗布衣衫也穿得松垮，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农家女。

“自保？”络腮胡嗤笑一声，“我看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兄弟们，给我拆了这破墙，进去搜！”

“慢着！”苏宴厉声喝止，“我们是良民，官府有令，不得欺凌百姓！你们是哪部的？敢违抗军令？”

她故意搬出官府压人，乱世里的军队虽蛮横，却也忌讳“违抗军令”的名声。络腮胡果然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差：“少废话！一个娘们也敢多嘴？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抓！”

说着，他身后的士兵已经开始搬石头填护村河，眼看就要冲过来。苏宴心里清楚，硬挡是挡不住的，这些正规军比散兵凶悍得多。

就在这时，菜窖方向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喊声——是陈阿桂的小儿子，刚才转移时没抱紧，摔了一跤。陈阿桂急得要冲出去，被苏宴死死拉住：“别冲动！”

络腮胡听到哭声，眼睛一亮：“里面果然有人！给我冲！抓住那孩子，看他们让不让开！”

一个士兵动作最快，已经踩着填好的石头翻过了土墙，举着刀就往菜窖方向冲。陈阿桂目眦欲裂，抄起柴刀就要拼命，苏宴却比他更快，抓起身边一根削尖的木矛，猛地掷了出去。

木矛没中那士兵，却擦着他的耳朵钉在地上，吓得他一个趔趄。苏宴趁机冲了过去，想拦住他，却没注意脚下的碎石，狠狠摔了一跤。

脸上的锅底灰被蹭掉大半，露出半张清绝的面容，在午后的阳光下白得晃眼。粗布衣衫也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纤细却挺直的脖颈。

那冲过来的士兵看呆了，举着刀的手都忘了落下。连墙外的络腮胡都愣住了，他征战多年，见过的女子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容貌——明明穿着粗布衣衫，满脸狼狈，眼神里的冷冽却像淬了冰的刀，偏又透着惊心动魄的美。

“看够了？”苏宴迅速爬起来，抹去脸上的灰，也懒得再遮掩，冷眼看着那士兵，“就凭你，也配动村里的孩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那士兵竟被她看得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废物！”络腮胡在墙外怒喝，“一个娘们也吓住了？给我上！”

但他的士兵们却有些犹豫，看向苏宴的眼神复杂——有惊艳，有忌惮，还有几分莫名的敬畏。乱世里的美人常见，却少见这样又美又狠的女子。

苏宴抓住机会，朗声道：“我们确实藏了东西！是刚采的草药和过冬的粮食，若各位是来征粮，我们愿分出三成，只求别伤害百姓！若是来抢人……”

她捡起地上的刀，刀尖指向自己的咽喉：“我苏宴在此，要杀要剐随便，但谁敢动村里一人，我拼着这命，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她眼神决绝，半张脸沾着灰，半张脸白如玉，竟有种惨烈的美。络腮胡看着她，又看了看墙后握着武器、眼神同样决绝的村民和流民，心里突然打了退堂鼓。

他们是来搜捕黄巾余党的，不是来跟一群百姓拼命的。这女子看着不好惹，真逼急了，说不定真会出人命，得不偿失。

“哼，算你们识相。”络腮胡冷哼一声，“三成粮食，现在交出来！我们走！”

苏宴松了口气，示意陈阿桂去取粮食。看着士兵们扛着粮食离开，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处，众人才瘫坐在地上，浑身发软。

陈阿桂走到苏宴面前，看着她脸上未擦净的灰和那半张惊绝的脸，突然“扑通”跪下：“苏姑娘，阿桂这条命，以后是你的了！”

村民和流民们也纷纷跪下，刚才那一幕，苏宴的决绝和胆识，彻底折服了他们。

柳医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瓶药膏：“这脸，别糟蹋了。”她看着苏宴，眼神意味深长，“乱世里，让人敬畏的美貌，比刀枪管用。”

苏宴接过药膏，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她一直想藏起容貌，怕惹来麻烦，可今天看来，这容貌或许不是枷锁，也能成为利刃。

林墨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脸上的灰，小声道：“你真好看。”

苏宴笑了笑，那笑容像冰雪初融，看得众人都有些失神。她站起身，看向新筑的土墙：“这墙还不够结实，我们得再加把劲。”

夕阳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粗布衣衫掩不住骨子里的韧劲。众人看着她，心里都有了同一个念头：跟着苏姑娘，就算是乱世，也能活下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络腮胡的骑兵队里，一个年轻的士兵回头望了一眼白石村的方向，心里记下了那个又美又狠的女子——这一眼，竟成了日后搅动天下的伏笔。

真容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