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轴

祁言安心头一震——对方以绾儿为饵引自己离开书房，难道真正目标是王府书房？

“不好，殿下，快回王府！”颜绾清话音未落，已拉着萧鸢急匆匆往外走，转头对颜崇文叮嘱，“二哥，这里先交给你，我去处理急事！”

得到颜崇文点头应允，三人立刻策马赶回淮王府，刚下马便直奔书房。祁言安推开房门，屋内竟毫无翻动痕迹，他连忙去核查重要公文，颜绾清却一眼盯住墙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凹痕——那是个隐蔽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画轴。

萧鸢快步上前取出画轴，解开丝带正要展开，却被祁言安厉声喝止：“不要动！”

萧鸢手一抖，画轴坠落在地，缓缓铺展开来。颜绾清低头望去，呼吸骤然一滞——画卷上的女子眉如远山、眸似秋水，竟与自己有九分相似！

她弯腰拾起画轴，指尖抚过右下角的落款日期：明章二十四年六月。

如今是明章二十七年，三年前……

若不是时间对不上，她真以为画中的人就是她，可仔细看，画中的人更为温婉大气，是典型的世家贵女形象。

颜绾清抬眸看向祁言安，眼底带着些震惊与疑惑，却并不明显：这画中女子是谁？为何与自己如此相像？又为何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

颜绾清指尖颤抖着将画卷卷起放回暗格，动作快得几乎有些慌乱。祁言安走上前，拿起画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我只看见是个女子，并未看清长什么样。”她下意识地开口，谎言脱口而出时，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的闪躲。

祁言安盯着她片刻，长舒一口气，指尖摩挲着画轴上的丝带，声音低沉：“你们先回宁国府吧，这里有我处理，有事我再派人通知你们。”

颜绾清不敢再多问，连忙点头，拉着一头雾水的萧鸢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直到走出淮王府大门，她才敢回头望了一眼那朱红的府门，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那画中女子的眉眼，分明与自己如出一辙，三年前的日期，又藏着怎样的秘密？祁言安的反应，更让她笃定这画卷绝不简单。

颜绾清拉着萧鸢急匆匆回到宁国府，一进枕星阁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径直扑到床上，脑子里全是那幅画卷上的女子身影。

明明和自己长得分毫不差，祁言安却藏得那样隐秘，显然是极其重要的人。她猛地坐起身，前世看的那些狗血小说情节突然涌上心头，“替身”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嗤——”她冷笑一声，越想越觉得气闷，一拳狠狠砸在被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狗男人！竟敢把我当替身？亏我还觉得你有点真心，原来是看我长得像别人才对我好！”

萧鸢在门外听见动静，敲门问道：“绾绾，你怎么了？没事吧？”

颜绾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着门外喊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床顶的纱幔，越想越觉得憋屈。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查清楚那画中女子是谁，祁言安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颜绾清趴在枕头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难怪初遇那晚，祁言安看她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恍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认成了画里的人。

萧鸢当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臆想中的人，到底是谁，能让祁言安如此念念不忘？”

她盯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影，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忙活了一整天，从破庙到李府，再到淮王府的惊鸿一瞥，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疲惫感汹涌而来。

“不想了！”颜绾清烦躁地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脑袋，“管他是谁的替身，先睡一觉再说！”

被褥间满是阳光晒过的暖香，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没多久便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没再出现那幅诡异的画卷，只余下一片安稳的静谧。

淮王府书房，月光如练，透过窗棂洒在祁言安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桌案上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跳动着，将那卷画轴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静坐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笃、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目光落在画轴上，神色晦暗不明，似有沉郁的往事翻涌，又似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暗藏。

良久，他终于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画轴的锦缎封面，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缓缓将画轴展开，昏黄灯光下，画中女子的容颜愈发清晰——眉梢眼角的温婉，唇畔浅浅的笑意，与颜绾清竟有九成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柔和。

“绾儿……”祁言安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记不清多久了……十年？十五年？还是一辈子？”

他指尖轻轻划过画中女子的眉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思念，还有难以言说的痛楚：“我欠你太多，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偿还了……”

灯光摇曳，映着他眼底的泪光。“幸好……幸好上天垂怜，你回来了……”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我的绾儿……终于回来了……”

他将画卷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良久没有松开。月光静静流淌，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也藏着那段跨越岁月的隐秘过往。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祁言安对着画卷静坐至三更，指尖最后一次拂过画中女子的眉眼，才小心翼翼将画轴卷起，放回暗格锁好。

他转身推开书房门，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吹动他玄色衣袍翻飞。目光望向宁国府的方向，那里藏着他跨越半生的执念，此刻竟按捺不住想要见她一面的冲动——不为别的，只为再看看那张与日思夜想之人几乎重合的脸。

足尖一点，祁言安运起轻功，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掠过王府高墙，朝着宁国府疾驰而去。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他掠过街巷、越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枕星阁的庭院中。

月光下，庭院里的草药刚栽下不久，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他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只是静静站在窗外，透过半掩的窗棂，望着床榻上熟睡的颜绾清。

她的睡颜恬静，眉头微蹙，似有浅浅心事，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了轮廓，与画中人的模样渐渐重叠。祁言安眼底翻涌着滚烫的思念，却只是远远望着，不敢靠近——他怕惊扰了这份安稳，更怕自己失控的情绪吓到她。

就这么站着，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光，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再次运起轻功，消失在黎明的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