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汀兰水榭，颜绾清第一件事便是卸下满头珠翠与繁重的衣裙。金钗落地发出轻响，月白色的裙装被随手搭在屏风上，她终于松了口气，一头倒在床榻上，摆出个大大的“大”字，四肢舒展，浑身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真是……让人倒胃口。”她喃喃自语，想起宴会上那些或轻蔑、或警惕、或带着敌意的目光，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个京城的贵女圈，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动辄便扣上“攀附”“山鸡变凤凰”的帽子，把所有人都假想成敌人，难道这样活着不累吗？

颜绾清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风雪声渐渐模糊，她也渐渐沉入梦乡，只是梦中，似乎又浮现出宴会上那些尖锐的话语和冰冷的目光。

翌日天刚亮，颜绾清便起了床，径直走向汀兰水榭的小院。院中开辟出一小块土地，种着她从萧鸢那里讨来的草药，虽还未冒头，但她还是很细心地打理着。在王府日子清闲，没有手机消遣，她便靠着侍弄草药打发时光——从前在时空管理局，她特意学过医术，如今倒正好派上用场。

她正蹲在地里松土，忽然瞥见萧鸢快步走来，脸色阴沉得吓人，往日的笑意消失无踪。颜绾清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萧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鸢脚步顿在她面前，嘴唇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绾绾……静兰郡主和李嫣然，她们……死了。”

“什么？”颜绾清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昨天宴会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日宴会上的冲突，静兰的虚伪，李嫣然的骄横……

颜绾清心头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便跟着萧鸢快步走向含章阁——那是淮王府的书房，平日里除了祁言安和心腹，极少有人能靠近。

萧鸢推开沉重的木门，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祁言安端坐于书案前，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桌案上摊着几卷官府文书，墨迹尚新。

“殿下。”萧鸢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掩的凝重。颜绾清也连忙跟着行礼，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桌案上的文书，隐约瞥见“命案”“现场”等字样。

“可有线索？”萧鸢直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道。

祁言安从书案一侧拿起一枚银色物件，形状似令箭却更小巧，递向萧鸢：“你看看这个。”

萧鸢接过，目光触及那物件的瞬间，脸色骤然一变，指尖微微颤抖：“这是……圆满堂的信物？是他们干的？”

祁言安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如惊雷：“官府勘察过现场，确认是圆满堂的人所为。准确来说，是东圆堂的人干的”

颜绾清见状，心中好奇更甚，伸手从萧鸢手中接过那枚银色零件。只见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间藏着细密的暗格，正中央赫然刻着一个繁体的“圆”字，做工精巧得不像这个时代的工艺，倒有几分时空管理局里精密器械的质感。

“圆满堂是什么地方？”她举着银色物件，眉头微蹙，看向祁言安，眼中满是疑惑。这名字陌生，这枚信物的工艺，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熟悉感。

萧鸢见颜绾清满脸疑惑，连忙解释：“圆满堂是五年前突然兴起的江湖组织，内部分为东圆堂、西满堂、北聚堂和南欢堂，行事极为隐秘。”

“江湖组织？”颜绾清皱紧眉头，追问，“朝廷为何不打压？任由这样的组织存在？”

祁言安抬眸看向她，语气沉缓地补充：“圆满堂并非只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东圆堂确实承接暗杀、刺探的活计，但西满堂，主营的却是治病救人，尤其擅长诊治一些疑难杂症，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他们有时也能化解。北聚堂负责打探消息，据说他们的据点遍布整个大陆，消息极为领土，而南欢堂据说是能实现别人的愿望，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个江湖组织，一边杀人，一边救人？内部还这么缜密……”颜绾清更困惑了，手中的银色信物仿佛也变得烫手，“这也太矛盾了吧？”

“正因这份矛盾，它才能在京城立足，甚至日益兴盛。”祁言安指尖轻叩桌面，眸色晦暗，“西满堂的医术为它积累了声望，不少达官贵人受过其恩惠，暗中为它提供庇护；而东圆堂的狠辣，又让旁人不敢轻易招惹。一黑一白，相辅相成，朝廷即便想打压，也投鼠忌器。而如今的江湖，南欢和北聚的存在，更是给众人提供了便利，所以便默许了它的存在。”

颜绾清摩挲着信物上的“圆”字，心中疑窦丛生——这组织的行事风格，竟让她想到一个人，只是没想到在这古代王朝，会有如此奇特的人物存在。

“圆满堂……”颜绾清低声呢喃，指尖摩挲着那枚银色信物，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一边操着杀人的营生，一边却叫‘圆满’，真是莫大的讽刺。”

祁言安闻言，目光微动，解释道：“圆满堂虽手段狠辣，却也并非滥杀无辜，他们只针对那些罪有应得之人动手。”

“罪有应得？”颜绾清眼中满是不解，“可静兰郡主和李嫣然她们，不过是骄纵跋扈了些，顶多算品行不端，怎就到了该死的地步？”

祁言安站起身，拿起桌案上的官府文书，语气凝重：“仵作验完尸，发现静兰郡主和李嫣然的舌头都被生生拔下。按照圆满堂的作风，这刑罚显然是对应了她们的罪行——祸从口出，言语伤人，甚至可能背后还藏着更龌龊的勾当。”

颜绾清心头一震，瞬间想起昨日宴会上两人尖酸刻薄的话语，莫非……她们的死，真的与那些口无遮拦的羞辱有关？

“静兰郡主我们都知道她的品性和行为，死不足惜，算是罪有应得。”萧鸢皱着眉，语气复杂，“可李嫣然……虽骄纵了些，似乎也没到该死的地步吧？”

祁言安抬眸，目光锐利：“她能被圆满堂盯上，绝非只因为几句口角。想必私下里，也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足以致死的事情，只是我们未曾知晓罢了。”

颜绾清沉默下来，手中的银色信物仿佛带着寒意，让她忽然觉得，这看似繁华的京城，背后竟藏着如此森冷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