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治不了病

晨光刚漫过结古镇的红墙，程楠雪就被隔壁房间的咳嗽声惊醒。推开门时，正撞见宸飞扶着林屿梦出来，女孩脸色苍白得像窗台上的霜，嘴唇泛着干紫，咳得肩膀微微发颤；若栖靠在门框上，眉头拧成一团，原本清亮的眼睛肿得眯起，说话时鼻音重得几乎听不清。

“昨晚风太大，他们俩穿的少，可能着凉了”宸飞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额头，语气凝重，“都有点烫，屿梦烧得更厉害。”

王顺刚拎着酥油茶过来，见状立刻放下保温桶：“高原上感冒可不能马虎，赶紧去看医生。我开车送你们，先去社区医站看看，近又方便，不行再转去州医院。”他说着就往楼下走，suv的引擎声很快在清晨的街道上响起。

车子沿着新铺的柏油路行驶，路边的藏式民居渐渐向后退去，经幡在风里舒展，煨桑的淡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混着冷空气钻进车窗。林屿梦靠在座椅上，头歪向一边，呼吸有些急促；若栖裹着王顺递来的藏袍，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结古镇东头的社区医站门口。医站是座两层的藏式小楼，红墙白顶，屋檐下挂着黑色的牛毛帘，门楣上钉着汉藏双语的木牌，字迹被日晒雨淋得有些模糊。门口的宣传栏用铁丝固定着几张健康科普海报，汉藏两种文字并排印刷，上面画着高原感冒、肺水肿的预防示意图，边角已经卷起，墨迹也褪得发淡。

医站里只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藏族医生和一位护士，房间不大，摆着两张诊疗床，墙角的铁皮柜子里整齐地放着药品和血压计、听诊器这类简单的医疗器械。藏族医生扎西用听诊器听了听两人的肺部，又量了体温，眉头微微蹙起：“一个体温38.9℃，一个37.8℃，你们是外地的吧，都是高原反应叠加风寒感冒，有轻微呼吸道感染。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不及时用药容易引发肺水肿，得赶紧吃退烧药和消炎药。”他一边说，一边用藏汉双语写下药方，“我这儿只有基础药，你们去药店买了按时吃，多喝温水，尽量少活动。”

宸飞立刻说道：“你们去买药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们。”他扶着林屿梦躺下，又给若栖递了杯温水，动作细心而熟练。

程楠雪接过药方，和王顺一起走出医站。“药店离这儿不远，顺着这条路拐个弯就到。”王顺裹紧藏袍，指着前方，“正好要路过玉树州藏医院，那是咱们这儿最好的藏医院，红墙金顶的，老远就能看见，要不顺路进去看看？说不定能了解更多本地医疗情况。”

程楠雪点点头，跟着王顺顶着寒风往前走。十分钟后，一座宏伟的藏式建筑群出现在视野里——玉树州藏医院依山而建，主体是三层红墙建筑，屋顶覆盖着鎏金瓦，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闪着柔和的光。屋顶四角竖着经幡柱，五彩经幡随风飘动，猎猎作响。大门是两扇朱红色的木门，上面雕刻着“吉祥八宝”纹样，门楣上方悬挂着“玉树藏族自治州藏医院”的汉藏双语院牌，字体刚劲有力，镀了金的边框在晨光中发亮。院墙是用暗红色的砖石砌成的，墙头插着几面五星红旗，与经幡相映成趣。

走进医院，一股浓郁的藏药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大厅里铺着浅灰色的地砖，左侧是挂号窗口，右侧摆着几排蓝色的塑料长椅，几位穿着藏袍的患者正坐在那里等候，有的捂着胸口咳嗽，有的抱着孩子，脸上满是焦虑。挂号窗口前，一位中年牧民正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语气急切，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里面似乎装着不多的现金。

“医生，求求你，再给我开点药吧，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照顾。”牧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住院。”

程楠雪和王顺停下脚步，悄悄站在一旁。只见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大哥，不是我不给你开，你这肺气肿已经很严重了，光靠吃药根本控制不住，必须住院治疗。住院费和治疗费一共要八千多，你只交了两千，剩下的钱什么时候能凑齐？医院也有规定，不能欠账太久。”

牧民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家里的牛羊去年遭了雪灾，死了大半，实在凑不出钱了。”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有十元的、五元的，甚至还有一元的，“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你看能不能先给我开点药，我后续一定想办法凑钱。”

工作人员看着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大哥，这真的不行。医院的药品和设备都是有成本的，我们也没办法。”

牧民绝望地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踉跄着走出了大厅。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程楠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在这片高原上，“没钱治不了病”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许多牧民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两人顺着走廊往里走，路过各个诊室和病房，看到里面的医疗设备大多比较陈旧。诊断室里，医生还在使用着老式的水银血压计，听诊器的胶管已经发黄，少数几台先进一点的仪器，表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一看就用了不少年头；病房里的病床排列得有些拥挤，被褥虽然干净，但样式陈旧，边角有磨损，墙角的吸氧机看起来笨重又陈旧，运转时发出嗡嗡的声响。

在一间治疗室里，几位医生正在给一位患者进行针灸治疗。患者是一位老奶奶，患有严重的关节炎，疼得直咧嘴。医生们手法娴熟，但程楠雪注意到，他们使用的针灸针没有一次性包装，而是放在一个不锈钢消毒盘里反复使用，虽然经过了消毒，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放心。

“这里的医疗设备确实比较落后。”王顺在程楠雪耳边低声说道，“藏医的诊疗技术很厉害，尤其是治慢性病和疑难杂症，但没有先进设备辅助，很多疾病没法准确诊断。像核磁共振、CT这些大型设备，一台就几百万，还得专人维护，高原上运输也难，医院根本负担不起。”他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诊室，“你看，那间是放射科，里面的X光机还是十几年前援建时送的，有时候拍出来的片子都不太清晰，医生只能靠经验判断。”

程楠雪举起摄影机，想记录下眼前的一切，却又缓缓放下了。她觉得，此刻任何镜头都无法完全展现这里的困境。没有先进的设备，意味着很多疾病无法早期发现，只能等到病情严重时才能确诊，这不仅增加了治疗难度，也让患者承受了更多的痛苦和经济负担；而高昂的医疗费用，更是让许多牧民望而却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情恶化。

在药房门口，两人遇到了一位正在抓药的藏医。他穿着白大褂，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黝黑的胳膊，看到程楠雪手里的摄影机，友善地笑了笑。程楠雪趁机和他聊了起来，询问起医院的情况。

“我们医院的藏药都是自己研制的，用的是高原上的虫草、藏红花、雪莲这些药材，对慢性病和疑难杂症效果很好。”藏医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自豪，“但我们确实面临很多困难。一方面是设备落后，很多先进的医疗技术开展不了；另一方面是资金短缺，药品和设备采购都受限制。还有很多牧民生活困难，根本付不起医疗费用，我们也只能尽量减免一些，但医院运营也需要资金，实在是有心无力。”他叹了口气，“有时候看到患者因为没钱治病而痛苦不堪，我们心里也很难受，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程楠雪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了医站里生病的林屿梦和若栖，她们只是普通的感冒，就能及时买到药治疗；而这里的牧民，却可能因为一场重病，就陷入倾家荡产的境地，甚至只能放弃治疗。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她感到无比沉重。

“咱们该去买药了，不然宸飞他们该着急了。”王顺看了看时间，提醒道。

程楠雪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医院里那些焦虑的患者和忙碌的医生，转身和王顺一起走出了藏医院。外面的风依旧凛冽，她的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她知道，这次偶然的探访，让她看到了玉树光鲜亮丽的重建成果背后，隐藏着的民生困境。医疗资源的匮乏、设备的落后、资金的短缺，这些问题像一座座大山，压在高原人民的身上。

两人很快找到了药店，按照药方买了退烧药、感冒药和消炎药。往回走的路上，程楠雪沉默不语，心里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让更多的人关注到高原地区的医疗困境？如何才能让这里的牧民也能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她觉得，自己的摄影机不仅要记录下玉树的美景和重建的成果，更要记录下这些真实存在的问题，让更多的人看到，让更多的人伸出援手。

回到社区医站时，林屿梦和若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宸飞正给她们敷着退热贴，看到程楠雪和王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药买回来了？”

“嗯，赶紧给她们吃药。”程楠雪把药递过去，又把在藏医院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宸飞。

宸飞听后，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没想到这里的医疗条件这么差，‘没钱治不了病’这句话，在这里竟然这么真实。”

林屿梦吃了药，咳嗽稍微缓解了一些，她看着程楠雪说道：“楠雪，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比如把这里的情况拍下来，发到网上，让更多的人关注到高原地区的医疗问题。”

程楠雪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当然可以。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们这次来玉树，不仅是为了记录美景和文化，完成作业，更要关注这里的民生。医疗、教育、就业，这些都是当地人民最关心的问题。只有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些真实的情况，才能吸引更多的资源和关注，才能真正帮助到他们。”

王顺在一旁说道：“其实政府也一直在努力改善这里的医疗条件，这些年建了不少社区医站，也派了很多援青医生过来。但高原地区面积大、人口分散，医疗资源分配不均，设备和资金短缺的问题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

几人正说着，医生走了过来，看到林屿梦和若栖已经吃了药，点了点头：“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复查一下。如果体温还是降不下来，就必须转去州医院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刚才说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但这里的条件就这样，我们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患者减轻痛苦。”

程楠雪看着医生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敬意。她知道，在这片高原上，还有许多像他这种人一样的医务工作者，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用微薄的力量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健康。而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镜头，把他们的坚守和困境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了解高原，关注高原，帮助高原。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医站的红墙上，给这座小小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林屿梦和若栖已经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宸飞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们；程楠雪则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雪山和经幡，心里充满了感慨和坚定。她知道，这趟玉树之行，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期，她不仅看到了美景和文化，更看到了真实的民生困境。而她的使命，就是把这些真实的故事传递出去，让更多的人关注到这片高原，关注到这里的人们。

她要用手中的相机记录这里所有，让所有的人了解这里的情况，原本来这里的初心因这几个星期所经历的所改变，寒假是时间也在缩短，她知道他们是时候去玉树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