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在一种黏稠而诡异的平静中步入尾声。那场轰轰烈烈的“集体易感期”如同退潮般,症状逐渐减轻,最后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日历上的标记被翻过,空气中躁动不安的信息素也趋于平缓,恢复了往日那种相互交织却又维持着微妙平衡的状态。
然而,某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无法复原。
丁程鑫发现,即使没有了“易感期”这块冠冕堂皇的遮羞布,那七人也并未退回到最初的、保持着礼貌距离的状态。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短短数日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围和照料,已经在丁程鑫的生活中刻下了深刻的惯性。
清晨,他依旧会在多重怀抱和交织的气息中醒来。马嘉祺的手臂总会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环上来,给他一个带着睡意的早安拥抱和轻吻。敖子逸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缠绕,但总会占据他身侧的位置,手臂习惯性地搭在他腰际。
洗漱时,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他独自的身影,身后总会站着至少一两个人,或是递毛巾,或是帮他整理翘起的发丝,目光须臾不离。
餐桌上,他的碗里总会堆满食物,往往他刚看了一眼某道菜,下一刻就会有不止一双筷子将其夹到他盘中。他想自己倒杯水,手刚抬起,水杯就已经被严浩翔沉默地注满,递到他手边。
他想去书房处理积压的事务,刚站起身,宋亚轩和刘耀文就会像听到指令的小狗,立刻放下手中的游戏跟上来,一个帮他拿文件,一个帮他推开门。等他坐下,马嘉祺或张真源总会“恰好”出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美其名曰“陪哥哥工作”,实则目光灼灼,存在感强烈。
他甚至不再需要开口表达任何需求。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就会立刻被捕捉、解读,然后被满足。
贺峻霖依旧扮演着总调度的角色,将他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细致到室内温度、光线、乃至饮品的口味,都精准地契合着他那被养刁了的习惯。
丁程鑫试图反抗过。
在“易感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他严肃地提出,要求恢复个人空间,要求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要求自己完成一些基本的事情。
当时,七个人没有哭闹,没有反驳。
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委屈,以及一种深深的、仿佛被抛弃般的失落。空气中那七种已然与他气息交融的信息素,瞬间变得低沉而黯淡。
马嘉祺低下头,轻声说:“哥哥……是觉得我们烦了吗?”
张真源叹了口气,笑容勉强:“我们只是……习惯了照顾哥哥。”
宋亚轩和刘耀文瘪着嘴,眼眶迅速泛红。
敖子逸别开脸,周身气息冷硬。
严浩翔沉默地握紧了拳。
贺峻霖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受伤。
没有激烈的冲突,但这种无声的、集体的悲伤和失落,比任何哭闹都更具杀伤力。
丁程鑫看着他们那副样子,再感受着骤然变得冷清和不适的空气(他已经习惯了被那些气息包裹),那句“是的,请你们保持距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依赖这种包围。
依赖醒来时身边的体温,依赖用餐时无需动手的便利,依赖行走时身旁坚实的依靠,依赖工作时那无声却存在的陪伴,依赖夜晚那驱散孤寂和寒冷的紧密拥抱。
这种依赖是温水煮青蛙式的,在他毫无察觉时,已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他试图挣脱时,才发现那温暖的水早已变成了无法挣脱的泥沼。
最终,那次短暂的反抗无疾而终。一切又恢复了“易感期”时的模式,甚至因为少了那份“病症”的借口,而显得更加……理所当然。
笼扉正在缓缓关闭。
不是通过暴力强制,而是通过日复一日的温柔侵蚀和惯性依赖。
丁程鑫站在城堡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永恒扭曲的维度景象。他依然是那个强大的深渊之主,掌控着无数生灵的命运。但在这座城堡里,在这七个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弟弟”面前,他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失去某种东西——那种名为“独立”和“距离”的东西。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倒影中,他的身后,七道身影或坐或立,目光都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也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惯性依赖,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锁链。
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锁链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