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试探

一种无声的焦躁开始在丁程鑫心底滋生。如同被温水慢煮的青蛙，他终于清晰地感知到周身那过于粘稠的“关怀”所带来的束缚。加时的易孕期依旧拖拽着他的身体，让他无力反抗，但意识清醒的时刻，那份被全方位“圈养”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他决定做一点微小的试探。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狭长的光斑。丁程鑫精神稍好，靠在床头，看着贺峻霖正准备将一小块剔好刺的鱼肉喂到他嘴边。

他微微偏开了头。

贺峻霖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弯起，声音轻柔：“哥哥，是不想吃鱼吗？那换点别的？厨房温着燕窝粥，或者……”

“我自己来。”丁程鑫打断他，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他伸出手，试图去拿贺峻霖手中的筷子和那个小巧的骨瓷碟。

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明确表示要“自己来”。

一瞬间，房间里其他几道或明或暗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他和贺峻霖的手上。

贺峻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握着筷子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没有立刻松开。他看着丁程鑫苍白却坚定的脸，翡翠绿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计算和……不情愿。

“哥哥，你手上没力气，还是我来吧，免得弄脏了衣服。”贺峻霖的声音依旧甜美，带着哄劝的意味。

丁程鑫蹙眉，红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加坚持地向前伸了伸，指尖几乎要碰到碟子的边缘。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时刻，马嘉祺走了过来，深褐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两人，伸手从贺峻霖手中接过了筷子和碟子，然后，稳稳地递到了丁程鑫的手里。

“小心烫。”马嘉祺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丁程鑫有些意外地看了马嘉祺一眼，接过筷子和碟子。手指确实有些发软，端着碟子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固执地、有些笨拙地自己夹起那块鱼肉，送入了口中。动作缓慢，甚至有点狼狈，但他完成了。

他咀嚼着，感受着那久违的、自己动手的细微成就感，忽略了周围那几道变得有些深沉的目光。

这像是一个信号。

接下来的时间里，丁程鑫开始有意识地尝试收回一些自主权。

他想下床走走，不再任由他们抱来抱去，而是坚持要自己扶着墙慢慢移动。虽然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腰腹的酸软让他额头冒汗，但当他回头，看到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手臂虚悬着随时准备搀扶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的几人时，心里竟生出一种幼稚的、扳回一城的感觉。

他想自己去书房拿本书，拒绝了刘耀文和宋亚轩的代劳，自己慢吞吞地挪过去。书架的顶层他够不着，正蹙眉间，严浩翔沉默地出现在他身后，轻松地帮他取了下来，递到他手中，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把他抱回去，只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步挪回卧室。

他甚至尝试在洗澡时反锁了浴室的门——虽然他知道这扇门对他们形同虚设。热水冲刷着身体，短暂地拥有了一个完全独处的空间，这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没过五分钟，门外就响起了敖子逸带着不耐烦的敲门声：“哥哥，你洗太久了，容易头晕。”

丁程鑫：“……”

他的每一次试探，都像是在一层厚厚的棉花墙上撞击。棉花柔软，不会伤他，却也将他所有的力道吸收化解，然后以更温柔、更不容拒绝的方式反弹回来。

他们依旧无微不至，却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揣摩着他的意愿。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剥夺他的行动，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监护”——允许他有限度地“自己来”，但前提是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不能做任何可能“伤害”到他自己（在他们看来）的事情。

月亮试图挣脱引力，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潮汐牢牢锁定。

试探的结果，是丁程鑫无奈地发现，他或许赢得了一点点象征性的“自由”，但更大的囚笼，是由关心、担忧和某种他无法言说的深沉情感构筑的，坚不可摧。

他靠在重新变得柔软的床头，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夜景，轻轻叹了口气。易孕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温柔而漫长的禁锢，似乎还远远看不到尽头。而他那颗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心，在这日复一日的“呵护”与“限制”中，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