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却在落地前被干燥的寒风撕成冰冷的尘屑,给这座灰蒙蒙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肃杀。对于马嘉祺而言,这种由外而内的寒意,远不及他此刻正经历的、来自身体内部的这场风暴。
易感期。
这个Alpha生理上的特殊时期,像一场毫无预兆的寒潮,将他精准地捕获。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坍塌得不成样子。一种莫名的、深不见底的烦躁和低落感攥住了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甚至连最心爱的钢琴,此刻也失去了吸引力。琴房变得像一座华丽的牢笼,黑白琴键冰冷得刺眼。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种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渴望。他渴望温暖,渴望安抚,渴望……丁程鑫身上那股甜橙混合着橡木地板的暖香信息素。
那味道对他而言,是安心的代名词。是六岁初遇时阳光的味道,是无数个并肩岁月里陪伴的味道,是即使相隔千里,也能通过回忆瞬间点燃慰藉的味道。然而现在,这味道只存在于他贪婪却徒劳的回忆里,反而加剧了现实中的空洞和冰冷。他自身的雪松木香,在易感期的影响下,变得格外凛冽、尖锐,甚至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涩意,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排斥。
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了所有课程和练习。室友关切地询问,也被他生硬地搪塞过去。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又或者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和不适。
思念,在这种特殊生理时期的放大下,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疼痛,一下下戳刺着他的神经。他想听到丁程鑫的声音,想得心脏都揪紧了。那种冲动如此强烈,几乎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顾虑——什么怕打扰对方,什么要保持距离成熟独立,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在一个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的下午,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了视频通话的请求。等待接通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尽管这完全是徒劳。
屏幕亮起,丁程鑫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背景似乎是舞蹈学院的走廊,他好像刚结束训练,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气息有些微喘。
丁程鑫嘉祺哥哥!
丁程鑫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活力,透过听筒传来,像一道阳光骤然刺破马嘉祺世界的阴霾。
丁程鑫你怎么这个时间打过来?没在练琴吗?
听到这熟悉声音的瞬间,马嘉祺一直紧绷的、用以维持表面平静的那根弦,猛地崩断了。一股巨大的酸楚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委屈,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他张了张嘴,想如常地说一句“没事,就是想看看你”,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迅速泛红,视线变得模糊。
他只能紧紧地、近乎贪婪地盯着屏幕里的丁程鑫,仿佛那是唯一能拯救他的浮木。他拼命克制着,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煎熬,让他的身体微微发抖,连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不稳。
丁程鑫嘉祺哥哥?
丁程鑫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马嘉祺的脸色过于苍白,眼神是那样脆弱,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依赖和痛苦。隔着屏幕,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异常低沉、甚至有些紊乱的雪松信息素。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是Alpha,无法切身体会易感期的痛苦,但他了解马嘉祺。马嘉祺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能用肩膀扛一扛的人,是习惯了隐忍和克制的人。能让他流露出如此失控的情绪,一定是难受极了。
一股强烈的心疼瞬间攥住了丁程鑫。他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赶到马嘉祺身边。但他知道这不可能。他迅速压下自己的担忧和慌乱,脸上重新扬起一个尽可能轻松、灿烂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点哄小孩似的调侃
丁程鑫哎呀,这是谁家的小朋友啊?怎么看起来蔫蔫的?是不是北京太冷了,把我们嘉祺哥哥冻傻啦?
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快,试图冲淡那凝重的气氛。
马嘉祺听到他这话,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他用力吸了鼻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
马嘉祺……没有。就是……有点累。
丁程鑫累就好好休息嘛!
丁程鑫的语气理所当然
丁程鑫是不是又拼命练琴了?我就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劳逸结合。
他像个小管家婆一样絮叨起来
丁程鑫吃饭了没有?不许说不饿!赶紧去吃点热乎的,喝点热水,然后好好睡一觉,听见没?
他的话语琐碎而温暖,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着马嘉祺紧绷的神经。马嘉祺贪婪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像个格外听话的孩子。丁程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抚。
马嘉祺阿程……
马嘉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唤道。
丁程鑫嗯?我在呢。
丁程鑫应着,眼神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
丁程鑫嘉祺哥哥,我这边都好,排练虽然累,但特别充实。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别让我担心。
马嘉祺……嗯。
马嘉祺重重地点头。那句“别让我担心”,像一剂强心针,让他混乱的心绪安定了一些。他不能倒下,他还要成为能让阿程依靠的人。
又聊了几句,大多是丁程鑫在说,马嘉祺在听。直到丁程鑫那边似乎有人叫他,他才依依不舍地说
丁程鑫嘉祺哥哥,我得去洗澡了,一身臭汗。你记住我说的,快去吃饭,然后睡觉!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马嘉祺好。
马嘉祺应道
丁程鑫那……我挂啦?
马嘉祺……再见,阿程。
视频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宿舍里恢复了死寂,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孤独和低落,似乎被驱散了不少。马嘉祺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疲惫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但心里那块最冰冷的地方,仿佛被丁程鑫的声音捂暖了一些。
而远在南方的丁程鑫,在挂断电话后,脸上强装出来的轻松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心疼,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马嘉祺,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盛满了那样多的无助和思念。易感期……他听说过Alpha在这个时期会格外脆弱,情绪敏感,需要伴侣的安抚。可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嘉祺哥哥该有多难受,才会忍不住主动打来电话,才会在他面前几乎情绪失控?
丁程鑫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甜橙的暖香信息素,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不自觉地弥漫开来,却无法传递给千里之外那个需要它的人。
他恨这该死的距离!恨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陪在马嘉祺身边,不能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不能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他。他只能通过一根冰冷的网线,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力。
他想起马嘉祺最后那声带着鼻音的“阿程”,心尖都跟着发颤。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早日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跨越任何距离,去到他想要守护的人身边。
南方的冬日傍晚,走廊的光线昏暗。丁程鑫坐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没有动弹。对马嘉祺的心疼和汹涌的思念,如同窗外渐渐弥漫的夜色,将他温柔而又沉重地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