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家的庭院,仿佛将外界的纷扰与战国时代的杀伐之气都隔绝开来。月见予为缘一安排的房间敞亮温暖,窗外绿竹猗猗,与他过去那个阴暗偏僻的小院有着云泥之别。他带来的东西极少,唯有那身换洗的深色旧衣,和一只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旧竹笛——那是严胜当年亲手所制,笨拙却饱含心意的礼物。
最初的日子,缘一依旧安静得像一株植物。他会在晨光中醒来,于廊下静坐,看庭中沙砾的纹路,看蚂蚁搬运食物,看云影掠过池塘。月见予并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或处理家族账目,偶尔抬眼看看他,确保他安好。
她会教他识字,指着绘本上的图画,念出对应的名字。缘一学得极快,过目不忘,但他对文字本身似乎兴趣不大,反而更专注于图画中蕴含的“理”——飞鸟翅膀的弧度如何承载风力,溪流奔涌的轨迹遵循何种规律。月见予察觉后,便不再强求,转而找来更多描绘自然万物、星辰宇宙的图册,任由他自己探索。
她也带他认识草药。缘一能精准地分辨出不同草药极其细微的气味差异,甚至能感知到它们内在的“生命力”流动。月见予心中暗叹,这或许就是他那种超凡感知力的体现。她耐心讲解药性,允许他在专属的小药圃里松土、浇水,看着他专注而轻柔地对待每一株植物,心中满是怜爱。
然而,月见予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是缘一对兄长深沉的思念。那唯一的笛子,几乎从不离身。他常常无意识地用手指抚过笛身,尤其是在黄昏日落,天际染上类似严胜羽织颜色的时候,他会望着远方,清澈的眼底会泛起一丝极淡的、如同水雾般的落寞。
月见予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属于“旁观者”却又深陷其中的复杂情感便悄然涌动。她磕这对兄弟。磕严胜那别扭却真挚的守护,磕缘一这纯净而执着的依恋。她为他们被迫分离而惋惜,又为这悲剧性的羁绊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这种现代灵魂带来的、略带“腐女”属性的心态,与她此刻温婉端庄的古代闺秀形象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了一种更加细腻和充满理解的关怀。
这一夜,月色如练,清辉满庭。桂花开了第二茬,香气比之前更加馥郁悠长。月见予泡了新的桂花茶,与缘一并肩坐在回廊下。
夜风微凉,拂动竹叶,也拂动了缘一额前柔软的碎发。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只竹笛,目光投向西方,那是严胜所在的方向。
月见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一杯暖茶递到他微凉的手中。她看着他在月光下更显静谧的侧脸,和那簇仿佛在呼吸的赤色斑纹,心中软成一片。
“又想兄长了,是吗?”她的声音比月光还要轻柔,带着了然的笑意。
缘一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映着月色和她的倒影。他没有回答,但那双眼睛里无声的询问和淡淡的惆怅,比任何语言都清晰。
月见予没有直接安慰,反而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略带调侃的温柔语气说道:“我记得,严胜兄长送你笛子的时候,表情可认真了。明明自己还是个需要努力练习剑术的小武士,却摆出最可靠的姿态,对你说‘只要吹响笛子,我就会来救你’。”她模仿着严胜当年可能有的、带着少年傲气的语气,眼中闪着温暖的光。
缘一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笛子上,指尖无意识地勾勒着笛孔的轮廓。
“那时候的严胜兄长,一定觉得,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就能打破一切阻碍,永远保护你。”月见予的语气渐渐变得悠远而充满理解,“他给你的,不仅仅是一只笛子,更是一个属于兄弟之间的、最郑重的承诺和……最浪漫的约定。”
她用了“浪漫”这个词,在这个时代略显突兀,却奇异地贴合她内心“磕CP”的视角,也仿佛触动了缘一心底某种纯粹的感知。他抬起眼,看向月见予,眼中那层薄薄的水雾似乎更明显了些。
“但是啊,缘一,”月见予的声音更加柔和,像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童话,“有时候,骑士需要离开公主,去远方历练,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更好地履行守护的誓言。”她将自己代入了“旁观者”和“故事记录者”的角色,“严胜兄长现在,就在他的道路上努力着。他可能会遇到挫折,会感到迷茫,但他一定会记得那个约定,记得在月光下,有一个他在乎的弟弟,在等他变得更强。”
她指了指天空那轮圆满的银盘:“你看,月亮照着他也照着你。它会把你的安好,悄悄告诉他。思念,不一定是悲伤的。它可以是一种力量,让你在这里好好生活,学习新的东西,变得更完整。这样,当未来的某一天,你们再次相遇时,你就能以一个更好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兄长,我过得很好,我也在努力。’”
月见予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握着笛子的手上,温暖传递过去:“这只笛子,是你们羁绊的证明。想念的时候,可以吹响它。不是为了召唤,而是为了传递——传递你的思念,你的安好,和你相信他一定会变得更强的信念。我相信,无论多远,严胜兄长一定能‘听’到。”
缘一低头,看着手中承载了太多情感的竹笛,久久沉默。月光将他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抬起手,将笛子凑到唇边。
这一次,他没有吹奏记忆中和严胜一起尝试过的、不成调的音符,而是顺应着此刻的心境和夜风的流动,吹出了一段简短、空灵、带着淡淡桂花香般甜涩交织气息的旋律。音符清越,穿透夜色,不像召唤,更像是一封无声的、跨越山水的信笺。
笛声止歇,他放下笛子,小心地放在膝上。再次抬起头时,他眼中那层水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淀的平静,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期待”的光芒。他看向月见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月见予笑了,那是一种带着欣慰、理解和些许“我磕的CP真是太好了”的隐秘满足感的笑容。她将一块新做的、带着桂花蜜香的软糕递到他手里。
“尝尝看,和继国家的不一样哦。”
夜色温柔,庭院寂静,唯有桂花香与淡淡的茶香交织弥漫。月见予看着身旁小口吃着糕点、神色安然了许多的缘一,心中充满了宁静与守护的决心。她知道,这根连接着兄弟二人的、无形的线,不会因距离而断裂。而她,会守在这轮明月下,守护着这份纯净的思念,直到命运让他们重逢的那一天。而她这个唯一的、知晓并珍惜这份羁绊的“旁观者”,也将继续怀着那份微妙的心情,见证并守护着他们的故事。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尚未完全驱散夜幕的深蓝,月见予便已醒来。她习惯于在家人活动前,享受这片独处的宁静。推开窗,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涌入,庭院中的景致在朦胧中显得格外静谧。
她习惯性地先望向隔壁房间的窗户。纸门紧闭,安静无声。缘一有着近乎精准的生物钟,总是会在固定的时刻醒来,不早不晚。
月见予缓步走向庭院一角的药圃。露珠在草药细嫩的叶片上滚动,如同镶嵌的晶莹珍珠。她仔细查看着每一株植物的状态,手指轻轻拂过薄荷带着凉意的叶片,嗅了嗅紫苏独特的香气。这是她每日的功课,也是她与这片土地连接的方式。
当她俯身检查一株长势稍弱的茯苓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安静的身影。
不知何时,缘一已经站在了回廊的拐角处。他穿着月见予为他准备的浅青色便服,身形依旧纤细,却比初来时多了几分舒展。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沾了些许泥土的手指和那些挂着露珠的草药上。晨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极其柔和的轮廓,额间的赤纹在微明中显得不那么灼目,反而添了几分神秘。
月见予直起身,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早啊,缘一。”
缘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看着那片药圃。他的目光扫过每一株植物,眼神专注,仿佛能“看”到它们内在生命力的流动。
“这株丹参,再过半月就可以采收了。”月见予指着一株叶片肥厚的植物,轻声说道,“它的根部,对养护心脉很有好处。”
缘一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然后,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极其轻缓地,碰了碰丹参的叶片边缘,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表示记住了,但月见予知道,他“感知”到了。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常见的交流方式——无需过多言语,一种安静的陪伴与默契的感知。
午后闲暇,书页无声
用过早膳,处理完家族送来的一些简单账目,月见予便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她通常会在书房里,或是抚琴,或是作画,有时也只是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漫无目的地翻着杂书。
缘一有时会坐在书房角落的蒲团上,翻阅那些带有大量插画的图志。他尤其喜欢看星空图和地理图谱,能盯着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看上很久,眼神空茫,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深奥的推演。
月见予不会打扰他。她或许在一旁静静地临摹字帖,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或许泡上一壶清茶,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沉浮,茶香袅袅,与书房内的墨香、纸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偶尔,缘一会抬起头,目光落在月见予正在画的兰花上,或者她手边那本翻开的、记录着奇闻异事的笔记上。月见予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会停下手,将画稿或笔记往他那边推一推,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看。
缘一有时会走过来,安静地看一会儿,然后又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从不提问,但月见予能从他那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感觉到他接收到了新的信息,或许在他那独特的精神世界里,又构建起了新的认知模块。
黄昏漫步,万物有灵
日落时分,是一天中光线最温柔的时刻。月见予常常会带着缘一在自家的庭院和连接后山的小径上散步。
她不急于赶路,步伐缓慢,引导缘一去观察那些平日里容易忽略的细节。比如,石缝里顽强生长着的青苔,在夕阳下呈现出丝绒般的光泽;比如,归巢的鸟儿在枝头跳跃鸣叫,声音清脆悦耳;比如,晚风穿过竹林,带来的那阵清凉和独特的沙沙声响。
缘一总是安静地跟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他的观察力远超常人,常常会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一只甲虫慢吞吞地爬过路面,或者凝视着一片被虫蛀得如同蕾丝般的落叶,一看就是许久。
月见予从不催促。她会耐心地等在旁边,同样欣赏着那片落叶精巧的“伤痕”,或者那只甲虫锲而不舍的步伐。有时,她会轻声解释一些自然现象,比如露水形成的原因,或者不同季节星辰位置的变化。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地走着,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缘一的手偶尔会无意识地触碰到随身携带的竹笛,但不再是紧紧攥着,只是轻轻拂过,如同确认一个熟悉伙伴的存在。月见予看在眼里,心中明了,那份思念并未消失,只是如同这黄昏的光线一般,变得愈发沉淀和内敛。
夜色如水,笛音安心
入夜后,月见家宅邸早早便安静下来。月见予会在睡前,再到缘一的房外看一看。
通常,房间的灯还亮着,纸门上映出缘一安静坐在书桌前,或者站在窗边看夜的剪影。月见予不会进去,只是在门外轻声问一句:“缘一,睡了吗?”
里面会传来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响,算是回应。
有时,在她准备离开时,会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极其简短、清越的笛音。只有一个音符,干净利落,像夜莺归巢前最后一声啼鸣,又像是对她每日关怀的一种独特回应——我安好,勿念。
听到这声笛音,月见予的嘴角便会不自觉地上扬。她知道,这是缘一表达“收到”和“安心”的方式。她也会在门外轻轻应一声:“嗯,好梦。”
然后,才会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日子就这样,在晨光、药草、书页、漫步和夜笛中,如水般静静流淌。没有惊心动魄的波澜,只有琐碎而真实的温暖。月见予看着缘一身上那层无形的、因常年被隔绝而产生的坚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与尊重中,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融化。他依旧安静,依旧不擅言辞,但他开始会对某株新开的花多看两眼,会在月见予不小心被纸张划伤手指时,默默递过手边的干净布巾。
这种变化微乎其微,却让月见予感到无比的满足。她磕的CP之一,正在这片宁静的港湾里,慢慢地、健康地成长着。而她,愿意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这片时光,直到永远,或者,直到下一个命运转折点的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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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问有真人吗,全是点赞,没有一个评论,大家是死粉吗?)
(专门用发了一章询问,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