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发给筱雅关于沈琼的警示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立刻得到回复。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筱雅或许在暗中调查,或许在等待更合适的时机。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某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表面的“日常”之下,进行着另一场无声的博弈。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放学铃声刚响,黎簇正收拾着书包,准备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教室。一个隔壁班、平时几乎没什么交集的男生,有些腼腆地走到他桌旁,递过来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牛皮纸包裹的方形小盒子。
“黎簇,刚才门卫室说有人留给你的。”男生说完,像是完成任务般,立刻转身走了,似乎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黎簇拿着那个盒子,眉头微蹙。分量很轻,摇晃也没有声响。谁会给他留东西?父亲?不可能。筱雅?她不会用这种方式。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盒子塞进书包最里层,拉好拉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但他能感觉到,背上那幅七指图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悸动,仿佛被盒子里什么东西隐隐牵动着。
他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了那个几乎废弃的、位于学校后巷的小公园。这里杂草丛生,设施破败,平时罕有人至。他找了一张布满铁锈和鸟粪的长椅坐下,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牛皮纸盒子。
包裹得很严实,胶带封得一丝不苟。他用钥匙划开胶带,撕开牛皮纸,里面露出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的硬纸盒。
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信,没有纸条,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造型古朴、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青铜钥匙。钥匙很小,只有拇指长短,上面刻着极其繁复、与古潼京那些符号风格迥异、却同样透着古老神秘气息的纹路。钥匙的齿痕怪异,不像是用来开任何现代锁具的。
另一样,是一张看似普通的、有些年头的黑白风景照。照片拍摄的是一片连绵的、笼罩在朦胧雾霭中的黛色山峦,山势奇崛,看不出具体是哪里。照片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写着一个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坐标。
黎簇拿起那枚青铜钥匙,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当他指尖触碰到钥匙上那些诡异纹路的瞬间,背上的七指图猛地传来一阵清晰而强烈的灼热感!比之前手臂印记的刺痛要强烈数倍!仿佛这枚钥匙,与他背上的烙印,存在着某种直接的、深刻的联系!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放下钥匙,又拿起那张照片。黑白影像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那连绵的山峦像是沉睡的巨兽,而那串模糊的坐标,更像是一个无声的、指向未知的箭头。
没有只言片语。
没有署名。
但这枚钥匙,这张照片,以及背上那无法作假的强烈反应,无一不在 screaming(尖叫)着一个名字——
吴邪。
这是他迟来的“正式邀请”?或者说,是下一步的“指令”?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告知。告诉他,游戏远未结束,下一幕的舞台已经搭好,而他这个“主角”,必须按时登场。
黎簇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照片上那陌生的山峦,感觉那朦胧的雾霭仿佛要透过纸面弥漫出来,将他再次拖入深不见底的迷雾之中。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无形丝线越缠越紧的窒息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吴邪甚至不屑于露面,不屑于给他任何解释。只是用这样两件看似无关紧要、却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物件,轻描淡写地,再次将他推向了悬崖边缘。
去,还是不去?
他有选择吗?
如果他置之不理,吴邪会怎么做?汪家会不会先一步找到那里?他背上的图,手臂的印记,又会发生什么?
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棋盘的棋子,看似可以移动,实则每一步都早已被预设了轨迹。
黎簇坐在破败的长椅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投射在荒芜的草地上。他低着头,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青铜钥匙和那张诡异的照片,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天色渐暗,公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将钥匙和照片重新放回黑盒子,盖上盖子,塞进书包最深处。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凝结了的冰湖。
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崩溃的哭喊。
只有一种认清了现实后的、冰冷的决绝。
他背起书包,走出了小公园,融入了华灯初上的街道人流之中。
背影依旧单薄,脚步却异常稳定。
吴邪的“邀请”,他收到了。
这场身不由己的戏,他接下去演。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作为一个被动承受的“种子”或“钥匙”。
他要看看,这盘棋的终点,到底藏着什么。
也要让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执棋者明白,棋子,也是有可能会反噬的。
夜色渐浓,城市依旧喧嚣。
而黎簇知道,他短暂的、自欺欺人的“日常”,到此,彻底结束了。
新的征途,或者说,新的囚笼,已经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