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的威胁暂时被隔绝在薄薄的金属门外，但筱雅手臂上那被蛇牙擦过的伤口，却不容忽视。麻痹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辣辣的、带着钝痛的灼热感，顺着小臂向上蔓延。
她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借着应急灯的光，蹙眉看着手臂上那道不算深、却异常红肿的划痕，边缘已经开始发紫。黑毛蛇的毒性未知，哪怕只是擦伤，也让人心生不安。
“得处理一下。”黎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略显紧绷的严肃。
筱雅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黎簇已经挪到了她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她手臂上的伤，刚才面对蛇群时的惊恐和包扎自己后背时的羞赧似乎都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
他没等筱雅回应，就已经伸手拿过了她放在一旁的医药包，动作有些急，带着一种生涩的坚决。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医药包冰凉的拉链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利落地打开，翻找出消毒水和纱布。
“可能会有点疼。”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他拧开消毒水瓶盖，用棉签蘸取了一些，然后抬起头，看向筱雅，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种奇异的执拗，仿佛在说“让我来”。
筱雅看着他。应急灯冷白的光线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少年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微抿紧的唇。他的睫毛很长，此刻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紧张的阴影。她忽然发现，当他不再瑟缩和恐惧时，这张脸其实很好看，带着一种干净的、未被世俗完全侵染的棱角。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受伤的手臂伸了过去。
黎簇深吸一口气，像是接过了什么神圣的任务。他俯下身，凑近她的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筱雅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尘土味，以及一丝……来自她刚才给他用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用沾着消毒水的棉签，轻轻触碰那道红肿的伤口。
“嘶——”冰凉的刺痛感让筱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黎簇的手猛地一僵，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无措：“很疼？”
“没事，”筱雅扯了扯嘴角，“继续。”
他这才又低下头，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棉签一点点擦拭过伤口，带走污渍和可能残留的毒液。他的手指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手臂完好的皮肤，那触感带着少年的笨拙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温热，与她手臂伤处的灼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筱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这个不久前还在数学课上被提问得面红耳赤、被同学欺负不敢还手的少年，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为她处理着伤口。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悸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忽然想起他刚才看到她被蛇擦伤时，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冲破恐惧的恐慌眼神。那不是普通的队友间的关心，那里面掺杂了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黎簇完全没注意到筱雅的走神。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片小小的伤口上。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长时间地触碰过一个女孩的皮肤。她的手臂纤细，但并不柔弱，线条流畅，带着一种隐性的力量感。伤口周围的皮肤很白，更衬得那道紫红色的划痕触目惊心。
他心里堵得难受，一种混合着愧疚、后怕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在他胸腔里翻涌。如果不是为了推开他，她根本不会受伤。
这种认知让他处理伤口的手更加轻柔，也更加坚定。
他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动作虽然比不上筱雅熟练，却异常认真，每一个结都打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包扎完毕，他却没有立刻松开手。他的指尖还停留在纱布的边缘，微微有些颤抖。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包扎的“作品”，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通道里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门外隐约传来的蛇类蠕动声。
“好了。”黎簇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飞快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转过身，重新靠回管壁，把脸埋进膝盖里，只留下一个红透了的耳朵尖对着筱雅。
筱雅看着自己手臂上包扎得略显臃肿、但异常整齐的纱布，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少年，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那点细微的弧度很浅，很快便消失了。
但她心里那片因为穿越、因为危险而始终冰封的湖面，似乎被这笨拙的包扎和那通红的耳根，悄然凿开了一个小口，渗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谢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黎簇埋在膝盖里的脑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有回应，但那通红的耳朵，似乎颜色又深了几分。
在这阴暗、危险、前途未卜的地下迷宫里，某种名为“心动”的种子，就在这沉默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在两个年轻而惶恐的灵魂之间，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心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