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vin的沉默离开,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压垮了Ara心中那根早已不堪重负的弦。房间里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冰冷。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
她看着窗外,夜色浓重,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极了此刻她内心荒芜的回音。
离开。
这个念头,不再是犹豫不决的选项,而是变成了唯一清晰的、必须立刻执行的指令。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呼吸着充满他气息的空气,等待着下一次可能的心碎。每一次他靠近带来的短暂温暖,都会在随之而来的猜忌和不确定中,化作更深的冰刺,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椅子。没有多少行李需要收拾,她只拿走了必要的证件、钱包和几件随身物品,胡乱塞进一个双肩包里。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远在国外的父母。她需要彻底的消失,切断与这里的一切联系。
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午夜的宿舍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掩盖了她急促的脚步声。她像一道幽魂,迅速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颤抖。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咬着牙,沿着被雨水淹没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地方,逃离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雨水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跑得气喘吁吁,肺叶像是要炸开,脚步踉跄,几次险些滑倒。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力气耗尽,她才在一个无人的公交站台下停住,扶着冰冷的广告牌,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幕,由远及近,最终猛地停在了公交站台前。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大片水花。
Ara下意识地抬头。
黑色的跑车车门被猛地推开,Kavin从车上冲了下来。他甚至没有打伞,昂贵的衬衫和西裤瞬间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金丝眼镜上布满水珠,让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几步冲到Ara面前,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那双总是深邃冷静的眼眸,此刻在雨水中燃烧着骇人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你要去哪里?!”他抓住Ara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形。
Ara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用力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Kavin低吼着,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你深更半夜,一个人跑进这么大的雨里,你告诉我不用我管?!”
“不然呢?!”Ara仰起头,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小脸,眼中是死寂般的绝望,“留下来继续当那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等着你哪天想清楚了,在我和你的‘永恒缪斯’之间做出最终选择?Kavin,我累了!我玩不起你们上流社会这种暧昧不清的游戏!”
“替代品?游戏?”Kavin像是被这两个词狠狠刺伤,他猛地将她拉向自己,两人湿透的身体紧紧相贴,冰冷的雨水也无法降低彼此肌肤相触时那惊人的滚烫。
“如果我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游戏!如果我告诉你,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替代品!”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呕出来,“如果我告诉你,我看到你离开的背影,害怕得快要发疯——这样,你还觉得这是游戏吗?!”
Ara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恐慌和痛苦震慑住了,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
雨水沿着他们的脸颊滑落,交织在一起。他紧紧抱着她,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
“不准走……”他将脸埋进她湿透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哀求,像一头受伤的困兽,“Araya,不准离开我……我……我不能……”
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滂沱的雨声里,但那其中的绝望和确认,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Ara心中厚重的冰层。
她僵硬地被他抱着,感受着他同样湿透、同样冰冷,却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感受着他胸腔里那与自己一样失控狂跳的心脏。
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和决绝,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缓缓地,抬起冰冷僵硬的手臂,一点点,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Kavin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两人在倾盆大雨中紧紧相拥,像两个在冰冷海洋中终于抓住彼此浮木的溺水者。雨水冲刷着他们,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那从相贴的胸膛里迸发出的、绝望而炽热的温度。
追逐停止了。
在冰冷的雨水中,用一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
只有确认——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那根连接着他们的线,即使布满裂痕,也尚未彻底断裂。
而这场雨,仿佛要将所有的误会、猜忌、痛苦和不安,都彻底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