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亚看到阿加雷斯,倒是没什么意外,反而很自然地张开手臂,带着点重逢的喜悦和一如既往的直接:“你怎么来了?”她歪了歪头,异色瞳清澈见底,“抱一下?”
她似乎还保留着当初觉得他们“漂亮”就想亲近的习惯,只是如今这份亲近里,多了几分熟稔和信赖。
阿加雷斯原本带着戏谑笑意的唇角,在艾莉西亚张开手臂时,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确实打算给这个许久未见的小祖宗一个拥抱,顺便再逗弄一下旁边那个明显有些不自在的门笛。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艾莉西亚抬起的手腕时——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在那纤细白皙的腕间,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白色痕迹,如同上好的瓷器上的一道裂痕,刺目地映入他的眼眸。
那是……刀伤愈合后留下的疤痕?!
对于他们这等层次的存在而言,除非是伤及本源、或者蕴含着特殊规则之力的创伤,寻常伤势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更何况是这样一道看起来就绝非自然的疤痕!
是谁?!竟敢伤她?!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惊怒与暴戾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阿加雷斯周身弥漫开来,让回廊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艾莉西亚那只带着疤痕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失了平日的从容。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眼眸紧紧锁住艾莉西亚,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答案。
“唔……”艾莉西亚猝不及防被他攥住手腕,那力道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忍不住轻哼出声,“你抓疼我了,阿加雷斯……”
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痛楚和一丝委屈,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攥得极紧。
一旁的瓦沙克在阿加雷斯气息变化的瞬间就已察觉异常,当他的目光也落在那道白色疤痕上时,瞳孔亦是微微一缩。他比阿加雷斯更清楚这道疤痕可能意味着什么——伤及本源的痕迹。他的脸色沉静下来,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就连刚刚平复心绪的门笛,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骤变和月魔神大人那不同寻常的怒意,他下意识地向前半步,虽然沉默,却是一种无声的关切姿态。
阿夜更是发出不安的嗡鸣,触须焦躁地摆动着,死死“盯”着阿加雷斯抓住主人的手。
阿加雷斯被艾莉西亚那声呼痛惊醒,意识到自己失态,力道微微放松,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艾莉西亚,告诉我,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回廊内,方才那点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艾莉西亚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那个,我摔一跤磕在石头上划的,你信吗?”
艾莉西亚磕磕巴巴的辩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凝滞的空气里激起了一圈尴尬的涟漪。
她说完,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离谱,异色瞳有些心虚地眨了眨,下意识地想把手腕从阿加雷斯掌中抽回来,但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阿加雷斯气极反笑,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金眸此刻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腕抬到眼前,指尖隔着衣物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道白痕,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
“摔的?磕在石头上?”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了一遍,“什么样的石头,能在我等身上留下这种伤及本源的痕迹?艾莉西亚,你是觉得我蠢,还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很好骗?”
他最后一句,目光扫过一旁的瓦沙克和门笛,显然将他们也拉入了“审判席”。
瓦沙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艾莉西亚,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比阿加雷斯的怒火更让她感到压力。
他不需要质问,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严厉的诘问。作为星魔神,他比阿加雷斯更能清晰地“看”到那道白痕之下,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本源亏空。这绝非寻常伤势。
就连门笛,虽然沉默着,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偏向艾莉西亚方向的脸庞,也明确表达了他的不认同和担忧。
阿夜更是急得用触须轻轻拍打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传递着急切情绪。
三个人加一只水母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了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家长当场抓住的孩子。她低下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揪着斗篷的边缘,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部分表情。
“我……”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编个理由,但在这种无声的压力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知道瞒不过去了。
尤其是瓦沙克,他一定看出来了。
一种混合着委屈、无奈和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抬起头,异色瞳里带着点豁出去的倔强,声音却低了下去。
“就是……就是需要一点血……救一个人……很重要的一个人。”
她避重就轻,没有提“神血”,也没有提白玥和龙皓辰的具体情况,但“很重要的一个人”和“需要血”这几个字,已经足够让在场的三位魔族核心人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需要她的血才能救?还因此伤及了本源?!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加雷斯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眼眸中风暴凝聚。
阿加雷斯那句冰冷的诘问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艾莉西亚的耳中。
“很重要的,谁呢?司云?伊芙?这两个名字肯定不是了,她们根本不会需要你的血。”
“人·类。”
他手上的力道随着话语骤然加剧,几乎要捏碎那纤细的腕骨!那道白色的疤痕在巨大的压力下显得更加刺眼。
“啊!”艾莉西亚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异色瞳中瞬间弥漫起生理性的水汽,她用力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弄疼我了!放开!”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但阿加雷斯的力量如同铁钳,纹丝不动。疼痛让她眼眶发红,银发因为挣扎而有些凌乱。
阿加雷斯看着她疼出眼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俯身逼近,金色的眼眸死死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残酷。
“疼了?”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疼了如果能让你长记性的话,那你就多疼疼!”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她是谁?她是执掌梦境的神明艾莉西亚·维斯塔利亚!是连魔神皇陛下都需谨慎对待的存在!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类,伤及自身本源,留下这等屈辱的伤痕!还试图用如此拙劣的谎言搪塞!
这简直是对她自身神格的亵渎!是对他们这些……这些将她视作……阿加雷斯不愿深想那份莫名的在意总之,这愚蠢的行为让他怒火中烧!
“阿加雷斯。”瓦沙克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他看得出阿加雷斯是真的动了怒,也看得出艾莉西亚是真的疼了。
门笛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姿态已然表明他不愿看到她被如此粗暴对待。
阿夜更是发出尖锐的嗡鸣,幽蓝的光芒暴涨,触须猛地扬起,带着威胁的意味指向阿加雷斯,若非瓦沙克一个眼神制止,它恐怕已经不顾一切地攻击上去了。
艾莉西亚被阿加雷斯的话和手上的剧痛彻底激起了脾气。她不再挣扎,反而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异色瞳却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地瞪视着阿加雷斯。
“我的记性很好!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教!”她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那是我的选择!我的血!我想给谁就给谁!与你无关!”
她用力想要抽回手,哪怕可能会伤到自己。
“与我无关?”阿加雷斯气极反笑,正欲再说。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骤然响彻在回廊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执与躁动:
“够了。”
魔神皇枫秀,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回廊的尽头,重瞳金眸淡漠地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阿加雷斯紧握着艾莉西亚手腕的那只手上。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魔神皇枫秀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阿加雷斯的手上。无需言语,那冰冷的威压便让阿加雷斯如同被冰水浇头,沸腾的怒火瞬间冷却,他抿了抿唇,终究是缓缓松开了钳制着艾莉西亚的手。
艾莉西亚立刻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白皙的皮肤上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与那道白痕交错,显得格外刺目。她揉了揉疼痛的手腕,异色瞳带着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瞪了阿加雷斯一眼,然后才看向突然出现的魔神皇。
枫秀没有看阿加雷斯,也没有看瓦沙克和门笛,他的目光只落在艾莉西亚身上。
“跟我来。”
简单的三个字,不容置疑。
他转身,向着王座厅的方向走去。艾莉西亚迟疑了一下,揉了揉手腕,还是跟了上去。阿加雷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瓦沙克则若有所思,眼眸中命运丝线无声流转。
王座厅内,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