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我和草爷几乎没敢合眼。那诡异的敲门声、女人的哭声、以及镜中倒影的恐怖微笑，都让我们心有余悸。我们轮流守夜，背靠背坐着，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公寓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幸运的是，除了凌晨三点左右，楼下似乎传来一阵模糊的、像是重物拖拽的声音外，再没有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当窗外灰蒙蒙的光线终于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丝光亮时，我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夜，总算是熬过去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早上六点半。按照手册规定，晚上10点到早上6点是“绝对安静”时间，现在这个限制解除了。
“妈的，爷这辈子都没觉得天亮这么美好过。”草爷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这鬼地方，比被一群丧尸追还累心。”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窗帘缝。
外面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和荒芜的后院，但白天的光线至少驱散了一些夜晚的阴森感。
“别高兴太早，白天未必就安全。”我提醒道，“规则可没说白天没有危险。”
果然，没过多久，我们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塞了进来。我示意草爷警戒，自己悄悄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门缝底下，塞进了一张新的纸条。
我用搅屎棍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拨进来，展开一看，上面是打印的宋体字：
【温馨公寓 - 日间行为补充规定（自即日起生效）】
上午8点至9点为垃圾投放时间。请将分类好的垃圾袋放置于各自门口，会有专人收取。错过时间，请自行保管垃圾至次日。
上午9点至10点为公共区域（楼梯、走廊）清洁时间。请勿在此时段滞留公共区域，以免影响清洁工作。
早餐供应时间为上午7点至8点，地点一楼餐厅。过时不候。
每日上午10点，房东将在101室接受房客咨询，每次限时5分钟。需提前预约。
重申：禁止在非指定时间进入其他房客房间，亦禁止邀请他人进入自己房间。
注意：今日后院进行杀虫作业，请勿靠近后院门窗，以免吸入有害气体。
新的规则！而且更加细致，将一天的时间切割成了不同的、必须遵守的区块。尤其是最后一条关于“杀虫作业”的，透着一股不祥的味道。
“早餐7点到8点……”我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快7点了。“我们得下去吃点东西。”昨晚就没怎么吃，今天必须补充体力。
我们简单洗漱了一下（卫生间的水流很小，带着铁锈味），再次检查了房门是否反锁，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住。昨晚那个壮汉的房门（好像是202）也关着，门把手上似乎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干涸的污渍。
我们快步下楼，来到一楼餐厅。早餐已经摆好，是简单的白粥、馒头和咸菜。那个僵硬的女服务员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取餐台后。
餐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穿着考究的老妇人，她依旧坐得笔直，小口喝着粥，动作一丝不苟。另一个，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她面前只放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粥，眼神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
看到我们进来，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迅速低下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对我们说：“帮……帮帮我……”
我和草爷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回应。我们端着食物，选了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女孩见我们没有反应，更加焦急，她偷偷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餐厅门口，然后继续用气音说：“他……他不见了……昨晚……203的……求你们……”
203房间？是那个白大褂男人？他不见了？联想到昨晚的拖拽声和门把上的污渍，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谁不见了？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老妇人似乎对我们的交谈毫无兴趣，女服务员也像雕塑一样。
“是……是那个总写写画画的疯子……”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我听到他房间有动静……很大……然后……就没声音了……早上……他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里面是空的……还有……血……”
女孩的身体开始剧烈发抖。
规则第八条：信任你的邻居，但不要完全相信他们。这个女孩说的是真的吗？这是一个陷阱？还是她真的在求助？
“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我谨慎地问。
“我不知道……我害怕……”女孩的眼泪掉了下来，“下一个会不会是我？那个大个子……他看我的眼神不对……求你们……晚上……能不能让我……”
她想进我们的房间？规则第五条明确禁止！
“不行。”我立刻拒绝，“规则不允许。”
女孩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餐厅门被推开，那个壮汉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和女孩坐得比较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去取餐。
女孩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我们一眼，身体缩成了一团。
早餐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我们迅速吃完，离开了餐厅。在回房间的路上，经过203房间时，我特意看了一眼。
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门缝下的地毯上，确实有一块不明显的、深褐色的污渍。
白大褂男人，恐怕凶多吉少。
回到304房间，反锁好门，我和草爷的心情都很沉重。
“丫头，你觉得那女孩说的是真的吗？”草爷问道。
“可能吧。”我沉吟道，“但她的求助我们不能答应。违反规则的风险太大。”
“那……那个疯子真的被……”草爷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这栋公寓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我深吸一口气，“不仅仅是规则，还有……‘人’。”
白天，并不意味着安全。相反，在光天化日之下，某些黑暗可能更加肆无忌惮。
上午9点，走廊里准时响起了吸尘器的声音，伴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是清洁时间到了。我们按照规则，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透过门缝，我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庞大身影，正推着清洁车缓缓走过。它所过之处，留下一种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味。
这栋温馨公寓，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而规则，既是保护，也可能是催命符。
我们才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还有六天。
（第01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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