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砸在地上的声音还在回荡。
王瘸子站在门口,右腿稳稳撑住身体,左腿悬着不动。他手臂上的红纹已经渗出血来,那血不是往下流,而是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有东西在皮下走动。我盯着那条血线,胸口的碧蚕蛊猛地一撞,像是要冲出去。
“别看他袖子。”吴明道低声说,“他在引你分神。”
我没回答,但我知道他说得对。可那气息……和护心石上的一模一样。父亲留下的那块石头,每次我靠近它,都会有种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感觉。现在这感觉又来了,就从王瘸子身上。
“你还愣着?”吴明道突然抬手,掌心雷炸出一道光,直扑王瘸子面门。
王瘸子侧头避开,拐杖顺势横扫,地面裂开一条缝,黑气喷出来。我立刻甩手,三只痒魂蛊飞出,在空中排成三角阵型,鸣叫声撞上黑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气散了,可裂缝里又冒出更多,缠上我的蛊虫。一只痒魂蛊抽搐两下,掉在地上不动了。
“蚀脉蛊!”我低喝一声,另一只手摸进布袋,把最后那只放了出去。
蚀脉蛊钻进地面,顺着裂缝往里爬。我能感觉到它的触须在探路,碰到陶罐碎片、干枯的草根、还有某种湿滑的东西——像是肉。
王瘸子忽然冷笑,一脚踩下。
“啪”的一声,地下传来闷响。
我心头一紧。蚀脉蛊断了联系。
“你杀不了我。”王瘸子开口,“你们师父那一辈都没能做成的事,凭你们两个毛头小子?”
“你认识我师父?”吴明道问。
“不止认识。”他抬起拐杖,用力一磕。
整间屋子震了一下。墙上挂着的干尸晃得更厉害,有一具的手臂竟然转了过来,手指指向我们。
“你们以为这是炼尸房?”王瘸子说,“这是祭坛。”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灰,撒在地上。灰落地就燃,火是蓝色的,烧起来没有热气,反而让人发冷。火圈围住我们,把我跟吴明道隔开。
我立刻往后退,想靠墙。可刚动一步,脚底一滑,踩到了什么湿的东西。低头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层油,黑乎乎的,冒着泡。
“尸油。”吴明道喊,“别沾身!”
我已经来不及收脚。鞋底粘上了,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
王瘸子举起断掉的拐杖,这次它变成了一把刀,刀刃上涂着暗绿色的东西。他往前迈步,右腿落地时特别重,震得地面油花四溅。
“你母亲死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说,“手里攥着的那块石头,是你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我咬牙。
“她求过我救她。”
“闭嘴!”
“我没救。”
我冲上去。
拳头还没到,他就侧身躲开,反手一刀划向我肋部。我扭身避让,刀锋擦过衣服,割开一道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但我顾不上。
碧蚕蛊从胸口冲出,金光一闪扑向他脸。他抬手格挡,那条带红纹的手臂迎上去,碧蚕蛊竟停在半空,像是被什么拉住了。
“你也感觉到了吧?”他说,“它认得我。”
我盯着他手臂上的血。
那血的颜色,和护心石渗出来的完全一样。
“你到底是谁?”
“我是最后一个守门人。”
“那你为什么帮他们杀人?”
“我不是帮。”他说,“我是守规矩。”
“什么规矩?”
“王血归位,门才开。”
“那个孕妇呢?她也是规矩的一部分?”
“她是钥匙的引子。”
“胎儿还活着?”
他没回答,但眼神变了。
我知道了。
孩子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我脑子一热。我伸手去抓碧蚕蛊,想让它强行突破。可就在这时,王瘸子突然甩手,那片骨粉再次飞出,落在尸油上,火势猛地涨高。
吴明道大喊:“秦淮!退后!”
我没退。
我盯着王瘸子的眼睛。
“如果你真是守门人,”我说,“那你应该知道怎么打开那扇门。”
他顿了一下。
“你知道入口在哪。”
他又顿了一下。
我抓住机会,猛地拍地,把最后一只痒魂蛊放出。它贴着地面爬向他脚下,准备从下面突袭。
可王瘸子早有防备。他一脚踩碎一个陶罐,灰烬洒出,形成一圈白雾。我的蛊虫撞上去,瞬间僵住,然后化成黑水滴落。
“别白费力气。”他说,“你们破不了这里的阵。”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躲那一道雷?”吴明道冷笑。
王瘸子没说话。
但他站的位置变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
我看到了。
他不是不怕,他是忌惮。
“你受伤了。”我说,“就在刚才那一击之后。”
他摇头。
“我没有。”
“你的左腿根本不能承重。”
他脸色一沉。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抽出腰间的铁针,沾了自己胳膊上的血,朝他脸上甩去。同时召回碧蚕蛊,让它紧随血珠之后。
血珠碰到他的脸,发出“嗤”的一声。
他抬手去挡,碧蚕蛊趁机绕到他背后,直扑他后颈。
“小心!”吴明道突然喊。
我没回头。
但我知道危险来了。
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我强行扭身,看到一具干尸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绳索,正从梁上扑下,双手掐向我咽喉。
我抬肘撞开,可动作慢了半拍。
指甲划过脖子,留下三道血痕。
我滚地翻开,抬头时看见王瘸子已经站定,手里多了一根细长的钉子,黑色的,尖端沾着血——是我的血。
“有了你的血,”他说,“仪式可以提前。”
我摸向脖子,伤口不深,但血一直在流。
吴明道冲过来挡在我前面,飞剑横在胸前。
“你还想继续?”他问。
“规矩必须完成。”王瘸子说,“我已经等了三十年。”
“为了什么?”
“为了让该开门的人进来。”
“谁?”
“耶朗国的后人。”
我站起来。
“那就是我。”
他看着我,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你是钥匙。”他说,“但你还没准备好。”
“我不需要准备。”
“你会毁了它。”
“那就让我试试。”
我往前一步。
吴明道也跟着上前。
王瘸子握紧手中的钉子,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对着屋顶。
我能感觉到空气在变。
尸油开始冒泡,火苗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墙上的干尸全都转向我们,手指齐刷刷抬起。
“你们真的要打到最后?”他问。
“你拦不住我们。”
“我可以杀了你们。”
“那你为什么还没动手?”
他沉默。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婴儿的哭声。
很远,但在地下。
王瘸子的脸色变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红纹,血线正在加快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