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站不稳。我抬手拦住周大度,他正要往前走。
“别动。”我说。
穿岩蛊还在前面探路,但我已经把它召了回来。这风不对,不是自然的气流,是人为引动的机关信号。我摸了摸胸口,碧蚕蛊安静地贴在皮下,刚才耗得太狠,不能再让它出体。
吴明道蹲在地上,手指抹过地面裂缝,又抬头看头顶石缝。他的眼神变了,从疲惫转为警觉。
“这是活络机括。”他说,“踩错一步,整条通道都会变成铁笼子。”
话音刚落,头顶石缝“咔”地一声轻响。
我和周大度同时后退半步。吴明道却往前冲了一步,把我挡在身后。
细如牛毛的毒针从两侧石缝弹出,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几根擦过吴明道的道袍袖口,布料当场裂开三道口子。
“千蛛网变种!”他低吼,“三波一轮,间隙半息!”
我没问什么意思。这种机关靠的是节奏和预判,差一丝就会被钉死在墙上。
吴明道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他没有直冲向前,而是贴着左侧墙壁横移,腰身一拧,避开第一波飞针。第二波来时,他借力蹬墙,身体翻转,像一片叶子被风吹斜,刚好穿过两轮暗器之间的空隙。
他在三丈外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站定,转身看向我们。
“别乱跑!”他喊,“跟着我的脚印走!下一波间隔只有半息,你们跟不上节奏会死!”
我点头,一手抓住周大度的手臂。他的符纸还捏在手里,但这时候画符来不及了。
第三波飞针射出的瞬间,吴明道双手结印,一张黄符在掌心燃烧。火光一闪,前方空气扭曲了一下。
“我用符力扰了机关感应,撑十息!”他声音发紧,“淮子先带周师过!快!”
我拉着周大度冲出去。
脚下踩着他留下的脚印位置,每一步都卡在机关重启的间隙。风声里夹着金属摩擦的锐响,我知道那是飞刃在旋转。
跑到一半,眉心突然一热。碧蚕蛊在我体内轻轻震了一下。
我猛地低头。
一道银光从上方掠过,割破我的额角。血顺着眉毛流下来,滴进眼睛。
“继续!”我在风中吼。
周大度咬牙跟上。最后一段距离,飞针密度更高,几乎连成一片网。我放出两只银翅蜈蚣蛊,让它们提前爬到侧壁缝隙里,一旦感觉到机簧震动就传回触感。
一只蛊虫刚爬进去,立刻传来急促的颤动。
“下一轮!”我喊。
我们加速冲刺。周大度甩出一张镇魂符,贴在右侧石柱上。符纸亮了一下,那边的飞针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我们穿了过去。
落地时我踉跄了一下,膝盖砸在地上。周大度也跪倒了,但他第一时间检查符袋,确认剩下的符纸数量。
吴明道跳下岩石,脸色发白。“还能动?”他问。
我点头,伸手抹掉脸上的血。额头伤口不大,但血一直流。
“你刚才那一跃……”我说。
“茅山轻功‘踏云步’。”他喘着气,“练了三年才敢用一次。刚才要是慢半拍,咱们三个都得挂在墙上。”
我不说话,回头看那条通道。飞针还在发射,但已经没有目标可打。整个机关像是活的一样,持续运转,等着下一个闯入者。
“这不是普通陷阱。”周大度说,“是专门防备高手设计的。普通人根本走不到这里。”
吴明道捡起一根断针,拿在手里看。“铜胎镀银,针尾刻符纹。这不是邪灵教的手法,是道门机关术的变种。”
“谁会把道门机关装在这种地方?”我问。
没人回答。
我收回蜈蚣蛊,又唤出赤线蚁蛊,让它往通道深处爬。几分钟后,触感传回来——前方三十步内还有两组埋伏点,一组是倒刺坑,一组是悬挂刀阵。
“不能回头。”我说,“只能往前。”
我们继续走。通道越来越窄,三人无法并行。吴明道走在最前,我居中,周大度断后。每一步都小心试探,生怕再触发什么。
走到一处拐角,地面突然下沉半寸。
“停!”我喊。
吴明道立刻停下。我让赤线蚁蛊钻进地缝,几秒后传回信息——下面是空腔,布满倒钩,只要踩实就会塌陷。
“绕过去。”我说。
我们贴着墙边挪动。石头磨破了我的手臂,但我没管。这种地方不会只设一道机关,越往后越危险。
果然,再往前十几步,头顶出现交叉铁索,挂着十几把短刀,刀刃朝下。
“悬刃阵。”吴明道低声说,“踩地雷音板才会触发,但现在风太大,说不定会被气流带动。”
我们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前蹭。我让一只蜈蚣蛊先爬过去测试,它刚踏上中间一块石板,上面的刀阵“哗啦”一声晃动。
“别动!”吴明道伸手按住我肩膀。
刀阵晃了几下,又停了。
“风速变了。”他说,“刚才那阵风过去了。”
我们等了将近一分钟,直到风稳定下来,才重新开始移动。
这一次,吴明道先上。他用飞剑插进墙缝做支点,身体悬空横移,避开所有可能的触发点。我和周大度照着他的路线走,动作放慢,确保每一步都落在安全区域。
终于穿过了最后一段布满倒刺的甬道。
眼前突然开阔。
月光照进来,洒在洞口的荒草上。夜风带着泥土味吹在脸上,不再是那种诡异的冷风。
我们出来了。
我站在洞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通道黑得像张嘴,仿佛随时要把人吞回去。
“真出来了?”周大度靠在石头上,手还在抖。
吴明道仰头看天,月亮快圆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笑了下:“总算活着出来了。”
我没笑。体内的蛊力消耗不小,尤其是碧蚕蛊,一直在皮下微微发热。我摸了摸胸口,它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我把穿岩蛊放回布袋,又检查其他蛊虫。银翅蜈蚣蛊少了一只,应该是被困在机关里了。清瘴蝶蛊还在,但翅膀有点破损。
“接下来怎么办?”周大度问。
“先确认出口安全。”我说。
我唤出赤线蚁蛊,让它在洞口周围爬一圈。几分钟后,它传回信息——地基稳固,没有埋伏痕迹。
吴明道折了根树枝,在洞口画了个符。符火烧起来,火焰呈淡黄色,没有异样波动。
“干净了。”他说。
我们走出地宫,瘫坐在山坡草地上。远处村落的灯火隐约可见,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虫鸣。
我盘膝坐下,试着调息。蛊虫需要时间恢复,我也一样。刚才那一段路,全靠反应和经验撑过来。
吴明道躺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明天还得回去。”他说。
“回去?”周大度睁眼。
“断剑还在里面。”吴明道睁开一只眼,“那东西是钥匙,不能丢。”
我没说话。断剑红绳散开的事还在脑子里转。那句“月蚀之日,王门重开”也不是随便写的。
我们不能停下。
但今晚可以喘口气。
我靠在石头上,抬头看月亮。天空很干净,星星很多。
就在这时,周大度突然坐直。
“你们听。”他说。
我屏住呼吸。
风又来了。
这次不是从通道里吹出的冷风,是从山顶方向刮下来的。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吴明道猛地站起来,盯着山顶。
“那不是风。”他说。
“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