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上的符文又亮了。
我停下脚,抬手示意吴明道和周大度别动。刚才那道贴墙滑落的影子已经不见了,但空气里有种压人的腥味,越来越重。我的胸口在发烫,不是痛,是碧蚕蛊在动。它想出来。
“别踩亮的纹。”我说,“那是机关。”
吴明道没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符,贴在自己眉心。他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神变了,像是能看透什么东西。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台阶,轻轻摇头。
“有血气残留。”他说,“踩过去会触发警报。”
周大度蹲下,用指尖沾了点墙角的灰,抹在鼻下闻了一下。他的脸立刻皱起来。
“尸油混着香灰。”他说,“这是遮魂阵的配方,用来掩盖活人气息。但他们漏了一点——香灰烧得不够净,留了裂痕。”
他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三角形,然后按在地上。地面微微震了一下,符文的光暗了半寸。
“走快点。”我说,“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三人贴着墙边往下,脚步踩在符文间隙。吴明道每走五级就贴一张静气符,符纸一燃就灭,冒出一股青烟。周大度用血在我们背后画了三道线,说是遮形阵,能让我们的影子不被照出来。
最后一段是螺旋的,越往下越窄。头顶的石头几乎碰到肩膀,呼吸都变得困难。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碧蚕蛊在体内游走的声音。
到底了。
前方是一扇石门,比上面那间更旧,门缝里透出绿光。我让感应蛊先爬进去,它绕了一圈回来,在我掌心点了四下。
“里面空,但地上有水迹。”我说,“刚有人走过。”
吴明道推开门。
屋子很大,圆形,四面都是石壁。中央有个高台,是用树根缠出来的,像一团打结的骨头。树根上刻着字,我一眼就认出来——和《蛊经》里的咒文一样,但方向全反了。
九根骨烛插在祭坛四周,火是绿的,不跳,也不冒烟。地面画着一个大阵,红得发黑,明显是血。线条组成一个倒五角星,每个角都埋着一块碎骨头。
“噬魂归根阵。”我低声说,“用活人喂树根,把整棵树变成尸巢。”
吴明道掏出罗盘,刚拿出来,指针就开始转。越转越快,最后“啪”一声炸了。
“阳气被吸干了。”他说,“这地方不能待太久。”
周大度走到祭坛边,蹲下检查底部。他伸手进一处裂缝,拽出一小片布条,颜色发灰,边缘撕得很乱。
“新痕迹。”他说,“最多两个时辰前留下的。有人被拖下去了。”
我盯着那阵图。脚底有点发软,不是怕,是碧蚕蛊在共鸣。它认识这个地方,甚至……可能来过。
我蹲下,想刮点骨烛的灰带走。刚伸手,脚下地面突然发烫。我猛地缩手,但晚了。
九根绿火同时暴涨,火苗窜起两尺高。墙上原本漆黑的角落,一瞬间亮起几十双眼睛。全是睁开的,没有瞳孔,只有白色。
我回头。
四面石壁裂开,一道道门缓缓打开。灰袍人走出来,脸上涂着泥,手里拿着骨刀和钩子。他们不出声,也不急,慢慢围上来。
“退!”我喊。
但已经没路了。我们刚才进来的石梯口被一块巨石落下封死,尘土飞扬。
吴明道甩手扔出三张符,两张贴在左右墙面,一张拍在地上。符纸瞬间燃烧,幻化出三个和我一样的人影,朝不同方向跑。几个灰袍人转身追去。
“只能骗几秒。”他说。
周大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符纸上。符纸变黑,他双手合十再分开,往前一推。一道红光扫过前方五步,最近的三个灰袍人踉跄后退,脸上泥块裂开,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
“镇邪符。”他喘了口气,“耗血太多,只能再用一次。”
我召回所有外放的蛊虫。嗅息蛊刚爬回布袋,就在发抖。它们怕这个地方。
“这些人不是普通邪教徒。”我说,“他们的骨头里养了蛊,和树根连着。”
吴明道点头:“所以不怕符,不畏火。他们是活祭品,早就死了大半。”
周大度站到我右边,吴明道在我左边。我们背靠背站着,面对一圈灰袍人。
“现在怎么办?”吴明道问。
“往祭坛中间走。”我说,“那里是阵眼,也是唯一没被封锁的地方。下面肯定有通道。”
“你确定下面不是陷阱?”
“不确定。”我说,“但站在这会被慢慢耗死。”
一个灰袍人突然冲上来,速度快得不像人。吴明道横剑挡,对方用骨钩一绞,剑差点脱手。我抬手打出腐心蛊,蛊虫钻进他手腕,那人当场跪地抽搐,皮肤下鼓起一条线,最后从嘴里喷出黑血。
但他倒下前,左手还是划过了吴明道的小臂。
“伤了?”我问。
“皮外伤。”吴明道甩了甩手,“血没流,问题不大。”
周大度突然闷哼一声,扶住膝盖。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撑得住吗?”我问。
“还能打。”他说,“别管我。”
灰袍人又逼近一步。这次是七个一起动,呈半圆包围。
我让碧蚕蛊沉在丹田,不敢放出来。它太强,一旦失控会先杀我。但现在不用,我们谁都走不出去。
吴明道撕掉最后一张匿踪符,扔向天花板。符在空中炸开,一片黑雾落下,遮住视线。他抓住我和周大度的手腕,往祭坛中央冲。
我们踩上阵图那一刻,地面震动。
三根骨烛同时熄灭。
绿火消失的瞬间,最里面的石壁传来声音。是诵经,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听不懂,但让人耳朵疼。
我们停下。
灰袍人也停了,全部转向那堵墙。
石壁开始裂开,一道竖缝从上到下出现。里面走出一个人,穿黑袍,头罩兜帽,手里拄着一根木杖。杖头是个骷髅,眼窝里闪着绿光。
他走到祭坛边缘,停下。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抬头时,我胸口的金线突然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碧蚕蛊在尖叫。
不是声音,是直接传进脑子的震动。它想出去,拼命想出去,像是认出了什么。
“你们不该来。”黑袍人开口,声音沙哑,“这里是归根之地,活人踏进来,就得留下命。”
我没答话。
吴明道握紧了剑柄,周大度抬手准备画符。
黑袍人抬起手,指向我。
“但你……不一样。”他说,“你的蛊,是王。”
他的话音落下,剩下的六根骨烛中,又有两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