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下的新年快乐

十一月七日，像一枚生锈的图钉，钝痛地摁进了王橹杰的生长痛里，可当天晚上，就有人帮他拔掉了。

公司组织的那场模拟考核，将他长久以来试图掩盖的弱点，赤裸裸地暴露在众多观摩的目光之下。当他站在练习室中央，感受到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视线时，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如影随形。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如锈，最要命的是那个他苦练许久却始终因心理阴影无法掌控的假声部分，在关键时刻再次背叛了他，声音发紧，破音了。

他仿佛被置于一个透明的无菌箱中，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的频率与动作，都被无限放大，暴露在那些审视的视线下。他知道那些目光里有关切，有评估，有善意，但它们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他想要的是一个能让他蜷缩起来的角落，一个他自己的舒适圈，而不是这片被围观的、空旷的中央舞台。但王橹杰知道，他必须要去克服这些东西。

音乐响起，他的身体依照肌肉记忆动作，但灵魂像是抽离了出去，悬浮在半空，冷漠地看着底下那个动作僵硬、眼神闪烁的自己。验收结果不言而喻。舞蹈老师和朋友们一起都在鼓励他，这也是提前适应即将到来的考核。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他好像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冲不破那层的隔膜。

挫败感像潮水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他一整天都异常沉默，甚至不敢看手机，害怕任何外界的信息，更害怕让屏幕那头光芒万丈的人，窥见自己如此狼狈失败的一面。因此，在穆祉丞首次个人直播的这个重要日子，他反常地没有发出任何动态，连一句简单的“哥哥加油”都没有给穆祉丞发过去。

晚上八点，他把自己扔在休息室的角落，点开了穆祉丞的快手直播。这是哥哥的首次个人直播，他不能，也不可以错过，因为他想在当下的情绪中短暂的脱离出来，看哥哥这个选项是见效最快的。虽然看的时候情绪会好点，但如果是直播结束了，看不到哥哥的时候，情绪又会重新扑上来。假声这块是他没能解决的心理阴影，这个旧伤，他没能很好的愈合。

屏幕里的穆祉丞，带着精致的直播妆造，在柔光下显得格外好看。他笑着与主持人聊一天的vlog，个人规划，说到九岁进入tf家族时，提到这是要好好读书的阶段。当他连着说了两次好好学习后，居然有第三次，而且还是对着镜头黏糊糊的说出：“屏幕前的各位也要好好学习哦”，王橹杰听出来了，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是在回应他前几天为了找话题的“数学题好难”。他心情好了一点点，但不多。

直播环节是摸尖叫箱里的玩偶，穆祉丞失败了。在接受“撒娇八连”的惩罚时，他一边做着可爱的动作，一边红着耳朵警告：“求求大家不要录屏，给我留点一世英名。” 王橹杰看着屏幕里又羞又窘却努力完成任务的哥哥，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弧度。哥哥撒起娇来更可爱了。

直播接近尾声，主持人间他还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穆祉丞顿了顿，脸上有点不太自然的笑了笑，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镜头，黏糊糊的快速地说了一句：

穆祉丞嗯……还有就是，新年快乐吧

穆祉丞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穆祉丞说得有些突兀，与之前的话题完全并不相连。但他知道，这句祝福，有一个接收对象。他在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用只有他们才懂的暗语，提前送达了。

直播在主持人和穆祉丞的拜拜下结束了，紧接着的是直播回放。

王橹杰举着手机，愣在了原地。新年快乐……哥哥在十五号早就提前祝了他彝族新年快乐。而今天，在这样一个公开的，面向所有人的直播里，哥哥用一种近乎突兀的方式，再次祝他“新年快乐”。

哥哥在告诉自己，他记着呢。他记得自己快要过年了，记得答应给自己的祝福。而且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传递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