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逸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屏幕还残留着最后一行字的光——
【计划不变，晚自习见。】发信人：白清言。
他垂眸，指节在腿面轻敲两下，像在确认节拍。楼梯口传来踢踏声，宁凌渊顶着一头微卷的乱毛下来，睡衣扣子歪到第二颗，锁骨在晨光里晃了一下。少年眯着眼，径直扑进沙发，脑袋枕到宋云逸腿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宋云逸捻起一绺发尾，绕指两圈。卷度适中，带着刚睡醒的温热，像某种小型犬的绒毛。他无意识地弯唇，指腹一路滑到后颈，轻轻捏了捏。
“哥，刚才谁发的信息？”宁凌渊半睁一只眼，声音带着倦意的沙。
“没谁。”宋云逸收回手，替他挡掉头顶的吊灯，“再睡会儿，还早。”
少年“哦”了声，翻身把脸埋进对方腹间，呼吸很快变得均匀。宋云逸低头看他，眉梢微不可察地软了一寸——还是那么好骗，他想。手背却诚实地贴上宁凌渊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重新搭回沙发背。
七点二十，闹钟第二遍响起。宋云逸捏住宁凌渊的后颈，把人从腿上提起来：“起床，再迟到老班要发配我们去扫厕所。”
少年迷迷糊糊被塞进洗手间，五分钟后面无表情地含着牙刷出来，头发沾了水，卷得更乱。宋云逸把校服外套罩到他头上：“自己梳。”
宁凌渊揪着发尾，对着镜子左晃右晃，额前碎发立刻跟着乱颤，像不安分的小卷毛狗。
“哥，你看，都遮眉毛了。”他苦恼地扒拉两下，“要不周末我去剪短一点？省得打球老戳眼睛。”
宋云逸放下毛巾，走到他身后，顺势把下巴搁在那头蓬松的发旋上，声音低而淡：“不长，这样就很好。”说话间，热气拂过耳廓，带着薄荷味的牙膏香。
宁凌渊没察觉异样，只感觉头顶的重量暖洋洋的，像被一团软云压着。他抬手想拨开，指尖却碰到宋云逸的侧脸——微凉，带着刚洗完的湿润。
“真的？”他歪头，发尾扫过宋云逸的颈窝，留下细碎的痒。
“嗯。”宋云逸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暗色，掌心覆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别动，再乱动就把你扎小辫。”
宁凌渊笑出声，立刻老实站好，对着镜子龇牙：“那我还是留着吧，省得被你绑成哪吒。”
宋云逸没再说话，只透过镜面看他：卷毛乱翘，眼睛亮得像刚擦干净的玻璃。他不动声色地收拢手指，把那一缕翘得最高的碎发压平——也压下自己胸口泛起的潮涌。
去学校的路上，宁凌渊还在打瞌睡，下巴搁在宋云逸肩窝，双臂松松环住对方的腰。单车穿过梧桐道，晨光被枝叶切成碎金，落在两人重叠的影子上。宋云逸单手握把，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托住宁凌渊的肘，以防他真掉下去。
同一时刻，黑色轿车滑停在别墅门口。白清言拎着两人书包，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门，掌心挡在门框上沿。白清霖弯腰钻出，指尖在他手腕上短暂停留：“谢谢。”
“给哥哥开门是天职。”少年弯眼，把牛奶插好吸管递过去，“路上喝。”
司机是老职员，识趣地升起隔板。车驶向学校，白清言歪头靠在白清霖肩，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对方腕骨：“晚自习下课我去教室门口等你，好不好？”
“下课都九点半了，你回宿舍等。”白清霖咬着牛奶，声音含糊。
白清言抬眼，瞳孔在清晨的光里显得极黑：“可我想第一眼就看见哥哥。”他指尖下滑，扣进白清霖指缝，轻轻捏了捏，“不管多晚。”
白清霖侧目，弟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一排小钩子。他“嗯”了声，算是妥协。
到校门前，车流慢下来。白清言先下车，回身想牵人，余光却捕捉到十米外的单车——宋云逸单脚撑地，宁凌渊揉着眼睛从他背上滑下，头发翘起一小撮。宁凌渊抬手，朝这边挥了挥，嘴角扬起标志性的灿烂弧度。
白清霖下意识抬手，刚要回应，宋云逸忽然伸手扣住宁凌渊后颈，把人转向校内，声音不高却足够冷淡：“走了，早读提前十分钟。”
宁凌渊“啊”了声，回头歉意地笑笑，被半推半拉带远。白清霖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微曲，又慢慢收回。那一秒，他眼底闪过极浅的暗色，像湖面被风刃划破，转瞬恢复平静。
白清言把一切看在眼里。他上前半步，挡住哥哥的视线，声音软而轻快：“哥哥，快打铃了。”掌心却悄悄收紧，指甲在掌心压出半弧月痕。
………
高二（2）班在教学楼东侧，高一（3）班恰好在西侧对角。白清霖被弟弟拉着穿过中庭，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石阶上，一长一短，却始终相连。
楼梯口，白清言踮脚替哥哥理了理领口，指尖状似无意擦过喉结：“放学等我，一起食堂。”
“嗯。”白清霖点头，目光却下意识越过弟弟肩头，投向走廊尽头——那里，宋云逸正倚在窗边背书，指间转着一支黑色水笔，宁凌渊趴在他旁边补觉，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宋云逸抬眼，视线与白清霖短暂相接，又平静移开，像掠过陌生人的肩。
白清霖收回目光，转身进教室。他没看见，身后的白清言同样望向那边，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极浅的虎牙尖。
整个上午，白清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出“凌渊”两个字，又被他一道横线划掉。第四节课下课，他掏出手机，屏幕仍停在七点二十分的界面——那条未读短信来自宁凌渊：【中午食堂三楼？今天有糖醋小排。】
他盯着屏幕，指节微紧，最终收起手机，没回。
与此同时，西侧高一（3）班。白清言把手机贴在桌肚里，屏幕上是宋云逸发来的简短文字：【晚自习下课，停车场见。计划A。】
他回了一个兔子叼玫瑰的表情，锁屏，抬头冲讲台上的老师乖巧一笑。
十二点，食堂三楼人声鼎沸。宁凌渊端着餐盘占座，糖醋小排冒着诱人油光。宋云逸替他排队买橙汁，背脊挺拔，像一株冷白的竹。
白清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定位到宁凌渊。少年正低头回消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却翘着。白清霖脚步微顿，肩膀被轻轻一拍：“哥哥，这边。”白清言指了指相反方向的窗口，“今天有盐焗虾。”
被拉走前，白清霖余光看见宋云逸端着橙汁走到宁凌渊身边，抬手替他把垂到桌下的书包肩带捞回椅背。两人肩膀相抵，动作自然得无需言语。他垂眸，跟着弟弟走向另一侧队伍。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高二（2）班与高一（3）班恰好在相邻球场。白清霖跑完一千米，撑着膝盖喘气，宁凌渊从隔壁场跑来，递水：“白同学，给。”
阳光太盛，白清霖眯眼，水珠顺着瓶壁滑到指缝，他低声道谢。宁凌渊摆摆手，转身要跑，却被宋云逸勾住后领：“别乱跑，待会还要测引体向上。”
宁凌渊“哦”了声，回头冲白清霖笑笑，被拎走了。白清霖握着水，指节被冰得微微发红。身侧，白清言跑来，额头一层薄汗，眼睛却亮：“哥，我跑完了，陪我拉伸？”
白清霖点头，把水递过去。白清言就着他手喝了一口，舌尖无意扫过瓶口，像猫标记领地。
傍晚六点二十，教室灯光一排排亮起。白清霖整理完错题，抬头便见窗外站着熟悉的身影——白清言抱着两杯热牛奶，冲他挥手。少年身后，宋云逸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宁凌渊的书包，似在等人。
白清霖走出教室，白清言立刻把牛奶塞进他掌心：“哥，暖暖手。”
对面，宁凌渊蹦跳着出来，接过宋云逸递来的书包，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哥！”宋云逸“嗯”了声，抬手替他把翘起的头发压平，指尖在发旋停留半秒。
白清霖垂眸，掌心牛奶温度透过纸杯渗进皮肤，却驱不散胸口那股莫名的凉意。白清言贴近他耳侧，声音轻得像气音：“哥哥，今晚你给我讲题，好不好？”
他点头，抬眼时与宋云逸视线相撞。对方眸色深沉，微微颔首，像无声打过招呼，又移开。那一刻，白清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条看不见的战线边缘，而对面，是同样白切黑的同类。
十点下晚自习，白清言如约出现在高二（2）班门口。白清霖收好书包，两人并肩下楼。夜风带着桂花味，吹散白日余热。
身后，宁凌渊蹦跳着追上来：“白同学，明天早训别迟到！”
白清霖回头，嘴角微弯：“好。”
宋云逸单手插兜，慢悠悠走在最后，目光掠过白清言，后者正侧头替哥哥理刘海，指尖温柔，眼神却深不见底。
——夜沉下去，合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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