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热气早被寒风卷得散了干净,望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石缝蜿蜒成暗红的细线。他垂着眼,睫毛上沾着湿意,不是药浴的水汽,是滚烫的泪——砸在满是血污的衣襟上,洇开更深的痕迹。
他想起玄夜被玄铁锁链拖走时的眼神,那里面的绝望像针,一下下扎在他心口。他想起爹娘倒在影阁追兵剑下的模样,那时他才十二岁,攥着娘塞来的青铜令牌藏在柴堆里,听着刀剑入肉的声响,连哭都不敢出声。后来遇见云渊和幻云,他们说“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可刚才云渊被调虎离山,幻云不在,他连最后一个要护的人都留不住。
“我真没用……”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喉咙里全是血腥气,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剐肉。他想抬手去够滚落的青铜令牌,指尖刚碰到冰冷的令牌边缘,胸口就传来钻心的痛——刚才那一脚,怕是断了肋骨。他脱力地垂下手,眼泪混着血污滑过脸颊,滴在令牌的纹路里,那抹血色竟更浓了些,像在呼应他心口的窟窿。
血还在流,从后心的伤口、从嘴角的血沫,一点点耗干他仅存的力气。意识开始发沉,他眼前晃过玄夜的笑——玄夜刚脱离影阁时,坐在谷里的桃树下,咬着他递过去的蜜饯,说“望舒,这里真好”。那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玄夜被拖拽时的嘶吼,像魔咒一样缠在他耳边。他终于撑不住,头一歪,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石门被人用力撞开,幻云的声音带着哭腔炸开:“望舒!”
她刚从谷外回来,远远就看见谷口的云渊正和影阁弟子死斗,心里便咯噔一下——调虎离山,目标肯定是密室。她甩开身后的追兵,拼了命往密室跑,推开门时,看见满地狼藉里,望舒靠在墙边,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望舒!你醒醒!”幻云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丝微弱的热气时,眼泪瞬间砸在他脸上。云渊也紧跟着冲进来,身上还沾着敌人的血,看见望舒的模样,瞳孔骤缩,几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指尖都在发颤:“去丹房!快!”
幻云抹了把眼泪,抓起地上的青铜令牌,跟在云渊身后往外跑。谷里的药童听见动静,连忙端来温水和伤药,云渊将望舒放在丹房的软榻上,撕开他的衣襟,看见后心的掌印和胸口的踏伤,眼神冷得像冰:“影阁这群杂碎……”
幻云咬着唇,用温水擦去望舒脸上的血污,看见他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心里像被刀绞一样。她知道望舒这些年的苦,知道他把玄夜、把他们都当成最后的家人,可现在玄夜被掳走,望舒又伤成这样,她攥着令牌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
云渊给望舒上药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望舒后心的伤深可见骨,胸口的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之前取心头血的旧伤没好,此刻叠加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剧痛。云渊往他嘴里喂了颗护心丹,沉声道:“他体内真气耗空,又失血过多,得先稳住伤势。”
幻云蹲在榻边,看着望舒苍白的脸,声音发哑:“玄夜被他们带走了……影阁的人在药浴里下了锁灵散,他提不起内力。”
云渊的手顿了一下,眼底的寒意更甚:“影阁长老一直不甘心玄夜脱离,这次是早有预谋。先救望舒,等他醒了,我们再想办法救玄夜。”
望舒在昏沉中,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声音,眉头紧蹙,嘴里喃喃着“玄夜……别伤他……”。幻云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眼泪又掉下来:“我们会把他救回来的,望舒,你别担心。”
丹房里静下来,只有药炉里的药汁咕嘟作响。云渊守在榻边,看着望舒胸口微弱的起伏,指尖攥紧了腰间的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让自己人伤成这样,更没想过玄夜会被影阁掳走。他想起玄夜刚到谷里时,虽然沉默,却会在望舒练剑时递水,会在幻云采草药时帮忙,那是他们谷里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望舒的手指动了一下。幻云立刻凑过去,轻声喊:“望舒?你醒了吗?”
望舒的眼皮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里,看见幻云和云渊的脸,他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像蚊子:“玄夜……”
“我们知道,”云渊按住他想挣扎的手,声音放柔,“你先养好伤,我们已经在查影阁的据点了,一定把他救回来。”
望舒的眼泪又涌出来,不是哭,是心口的痛太烈,连眼泪都不受控制。他想起自己刚才的无力,想起玄夜被拖走时的眼神,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我没用……我谁都留不住……爹娘……姐姐……现在连玄夜……”
“不是你的错,”幻云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影阁早有准备,调开了我和云渊,你一个人已经撑到极限了。”
云渊也点头:“我们是一家人,要救玄夜,也是我们一起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望舒看着他们,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他知道他们在安慰他,可心口的愧疚像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他闭上眼,眼前又闪过玄夜的脸,他在心里默念:等我好起来,一定把你带回来。
药炉里的药香越来越浓,望舒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幻云替他盖好被子,和云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不管影阁有多难对付,他们都要把玄夜救回来,也要护好望舒,护好这个家。
别枝惊鹊寒烟起,从此相逢是梦魂。我们,下期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