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指尖的灼痛感里钻出来的。
贝贝猛地睁开眼,睫毛上沾着的黑灰簌簌往下掉,混着眼角干涩的沙砾,磨得眼球生疼。他想抬手揉一揉,胳膊却像灌了铅,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疼——布料早已被烧得焦黑酥脆,贴在皮肤上,和结痂的伤口粘在一起,稍一用力就撕开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在满是炭末的皮肤上晕开暗红的印记。
贝贝os:好痛
他趴在一片滚烫的废墟上,身下是烧焦的草根和断裂的木枝,尖锐的木茬刺破了单薄的衣物,扎进皮肉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草木燃烧后的苦涩和一种说不清的腥气,呛得他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小的火星在喉咙里灼烧。
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视野里是一片死寂的荒芜。曾经该是碧草连天的草原,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残骸,一根根炭化的草茎顽强地挺立着,像是凝固的火焰。远处的地平线被乌黑的云层压得极低,天空是那种沉重的墨色,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偶尔在云层缝隙中闪过的、诡异的暗红色光晕,照得地面上的灰烬泛起一层妖异的光泽。风裹着细沙和炭屑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灰烬,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贝贝扶着身边一截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树干,缓缓站起身。双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布满了细小的烧伤和划痕,沾满了黑灰和尘土,只有眼睛是干净的,却盛满了茫然和恐惧。他是谁?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被大火烧过的草原一样,只剩下荒芜的废墟,没有任何记忆的碎片。
贝贝os: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下的土地还残留着大火的余温,隔着破烂的鞋底都能感觉到灼热。偶尔会踢到一些烧变形的金属碎片,或是烧焦的动物骸骨,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抬起头,试图在乌黑的天空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压抑的云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大火吞噬,只剩下他一个人。
走了不知道多久,双腿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抬起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后背的伤口因为不断的活动再次裂开,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混着脸上的黑灰,留下一道道污浊的痕迹。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他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焦糊的空气吸入肺中,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直不起腰,眼泪都呛了出来。
环顾四周,还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焦土。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灰烬上。身下的灰烬带着微弱的余温,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意。
他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手臂紧紧抱着双腿。风还在呼啸,天空依旧是乌黑的,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噼啪声,像是还有未熄灭的火星在燃烧。意识渐渐模糊,疼痛和饥饿都变得遥远,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他闭上眼睛,黑灰覆盖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低声呢喃,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焦土上响起。贝贝在一片废墟之上,在乌黑的天空之下,再次陷入了沉睡。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醒来后会面对什么,只知道此刻,睡眠是唯一能逃离这绝望现实的方式。而他身下的焦土,仿佛还在诉说着那场毁灭一切的大火,和一段被火焰吞噬的、无处可寻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