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们不能再等了。”依恩打断他，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必须尽快组织一支探险队，前往地图标注的山谷。无论那是宝藏还是陷阱，都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他的目光落在路德身上，“而你，奥德里克，你熟悉达米安的思维模式，了解他可能设置的机关和诡计。你需要加入这支队伍。”

路德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这是我的荣幸，主人。只是……”他晃了晃自己还打着夹板的左臂，“我现在这样，恐怕会拖累队伍的速度。”

“队伍还需要时间筹备，挑选人手，准备物资。”依恩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名单，“你的手臂，届时应该可以拆除夹板，进行基本的活动了。而且……”他抬起眼帘，那灰色的瞳孔中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我需要一个……足够了解黑暗，也足够不可预测的人，去应对山谷里可能存在的、超出教会理解范畴的东西。你很合适。”

路德笑了，那笑容灿烂而扭曲：“原来主人是看中了我这颗……充满了卑鄙念头和恶毒点子的脑袋？”

“还有你那为了活命和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的本性。”依恩毫不客气地补充道，“在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危险面前，有时候，‘肮脏’的手段比虔诚的祈祷更有效。”

“谨遵您的教诲。”路德微微欠身，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该死的教堂，接触到核心的行动了！这不仅是获取权力的机会，更是他摆脱控制、甚至反客为主的绝佳跳板！

“在此期间，”依恩坐回书桌后，重新拿起那份卷宗，语气恢复了冷淡，“你继续协助维尔德，梳理达米安残余势力的线索。尤其是……注意是否有‘风语契’活动的痕迹。我不希望在我们进入山谷的时候，背后还有黄雀。”

“是。”路德应道。他知道，这是依恩在给他分配实际权力，也是进一步的考验。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的日子里，路德虽然依旧被限制在教堂区域内，但他的活动范围稍微扩大了一些，被允许在维尔德的“陪同”下，前往审判庭的资料库和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他利用自己对达米安组织的了解，确实帮助揪出了几个隐藏颇深的暗桩，也发现了一些疑似“风语契”成员活动留下的、极其隐晦的标记。他将这些情报都如实汇报给了依恩和维尔德。

他的左臂恢复得比预期要快，拆除夹板后，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基本的伸缩抓握已无大碍。他每天都会进行一些简单的恢复性训练，强迫自己尽快适应。

与此同时，探险队的筹备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依恩从审判庭和教会骑士团中挑选了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人手。物资的准备更是细致入微，从专业的登山工具到应对各种未知危险的武器和防护装备，一应俱全。路德也被允许参与了几次核心成员的会议，了解队伍的结构和行动计划。他注意到，依恩对这次行动极其重视，甚至亲自过问了许多细节。

在一次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都已离开，书房里只剩下依恩和路德。

“你对这次行动有多少把握？”路德忽然开口问道，他靠在书桌边，姿态放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依恩正在整理会议记录，头也不抬：“在见到‘源典’之前，任何把握都是虚妄。”

“我是说，”路德向前倾身，靠近依恩，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暧昧的危险，“您对我……有多少把握？就不怕我到了那个山谷，天高皇帝远，做点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

依恩终于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炫耀自己幼稚的威胁。“你可以试试，奥德里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但别忘了，维尔德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且，你体内……我早就让人种下了一点小东西。没有我定期提供的解药，你会死得……很难看。”

路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直起身，冰蓝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被欺骗和控制的暴怒！他早就该想到！依恩这种控制狂，怎么可能不对他加以钳制！

“你……！”路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这是必要的保险，我的总执事。”依恩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仿佛很欣赏路德此刻的反应，“毕竟，一条有用的猎犬，也需要拴好链子，不是吗？尤其是在它总想着反咬主人一口的时候。”

路德死死地盯着依恩，胸膛因愤怒而起伏。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所有的野心和算计，在依恩绝对的控制欲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那种被完全拿捏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然而，出乎依恩意料的是，路德脸上的暴怒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自嘲和一种更加病态的兴奋。

“哈哈哈……好，很好……”路德舔了舔嘴唇，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这才对嘛……我的主人。只有这样……游戏才更有趣，不是吗？”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书桌，目光灼灼地盯着依恩，“我会向您证明，即使拴着链子，戴着止咬套，我依然是您最锋利、最致命的那条狗。我会帮您拿到‘源典’，然后……我会等着您亲自来‘奖励’我的那一天。”

他的话语充满了挑衅和赤裸裸的欲望，仿佛那体内的毒药不是枷锁，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调情和刺激。

依恩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路德。他似乎在评估这条疯狗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已经扭曲到了以此为乐的地步。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仿佛路德和他那疯狂的宣言都不值得投入更多注意力。

但路德能感觉到，书房里的空气，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变得更加紧绷和危险了。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来。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精锐队伍，悄然离开了柏林。他们伪装成一支来自远方的商队，马车里装载着的不是货物，而是各种探险装备和武器。依恩·克莱斯特没有亲自前来送行，一切由维尔德执事全权负责。

路德·奥德里克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左臂虽然还有些不便，但已经不影响他控马。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旅行装，外面罩着总执事的斗篷，灰蓝色的短发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得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闪烁着兴奋、野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城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圣殿与异端的博弈，即将在那座传说中的禁忌山谷中，揭开新的篇章。而他，路德·奥德里克，这条被拴着链子的疯狗，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源典”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又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