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尖锐的声响划破教室的沉寂。314宿舍的兄弟们陪着石雅男在座位周围反复翻找,桌洞、地面、邻座同学的书包夹层,甚至连讲台角落都没放过,可那几张承载着心血的五线谱,依旧杳无踪迹。“肯定是陈万伟那小子藏起来了!”张泽气得咬牙,攥紧的拳头在身侧微微发抖。梁小宏皱着眉,四处打量着教室:“先别急,我们再问问其他同学。”然而,无论是留在教室的同学,还是刚走出教室的路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没留意,众人只能暂时作罢,簇拥着脸色阴沉的石雅男离开。
待教室里的人彻底散尽,藏在后门角落阴影里的陈万伟才缓缓走出来。他双手插兜,一步步挪到石雅男的座位旁,弯腰从桌底捡起那几张叠得整齐的谱页,指尖用力攥紧,纸张的褶皱深深嵌进掌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谱页上密密麻麻的音符,那些流畅的旋律仿佛在嘲讽他的平庸,心底的嫉妒像野草般疯狂滋生。
他快步穿过教学楼的走廊,直奔学校的垃圾转运处。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朦胧的白气裹着垃圾发酵的淡淡异味,呛得人鼻腔发紧。“凭什么你这么优秀?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陈万伟对着锈迹斑斑的垃圾桶恶狠狠嘶吼,声音里满是扭曲的怨毒,“唱歌拿冠军,被老师器重,连写个破谱子都能挣钱,你配吗?”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发力,将几张五线谱撕得粉碎。纸屑纷飞,像破碎的蝴蝶,纷纷扬扬落在满是污渍的垃圾桶里,沾染上肮脏的油污。可他依旧不解气,又抬脚狠狠踹在垃圾桶上,“哐当”一声闷响,震得碎屑簌簌掉落。看着那些承载着石雅男心血的碎片被腐烂的垃圾掩埋,他脸上才露出病态的满足,啐了一口,转身快步离开。谁也没想到,当天垃圾转运处的监控恰好故障,没能拍下这龌龊的一幕,连一丝能指证他的证据都没留下。
第二天一早,轮到石雅男和于小白负责教室卫生。两人推着半满的垃圾桶,慢悠悠走向垃圾转运处。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于小白弯腰倾倒垃圾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垃圾桶边缘,突然“咦”了一声:“雅男,你看这是不是你的谱子?”
石雅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瞬间揪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垃圾桶边缘,几片熟悉的五线谱碎片沾着褐色的污渍,隐约能看到他亲手写下的音符,那独特的记谱方式,他绝不会认错。他连忙蹲下身,不顾地面的灰尘,伸手在垃圾桶里翻找。更多撕碎的谱页被翻了出来,有的沾着黏腻的食物残渣,有的被污水浸透,早已脏得不成样子,字迹模糊不清。就算想拼凑,不仅要耗费大量时间,还未必能恢复完整,而音乐鉴赏课的作业 deadline 就在明天,校外培训机构的儿歌谱子也要求三天内交付,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折腾。
于小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笔直,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连忙轻声安慰:“雅男,别气了,这肯定是陈万伟干的,除了他没人会这么缺德。”石雅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憋屈,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没时间跟他耗。”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将散落的碎片一一捡起,扔进垃圾桶深处,仿佛在埋葬这段时间所有的纠缠与纷扰。转身往教室走去时,晨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疲惫,只有脚步愈发坚定——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重新赶写谱子。
原本和兄弟们约好下午去球场打篮球,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石雅男只能无奈地在宿舍群里发消息爽约。整个下午,他都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指尖握着笔,在空白的五线谱上飞快滑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映得他手臂上黑色的“孝”字愈发刺眼,像是在时刻提醒他,那些未曾消散的伤痛与责任。累了,就揉一揉酸涩的眼睛,指尖按压着眼眶,试图驱散阵阵倦意;渴了,就拿起桌角的凉水喝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唤醒混沌的思绪。凭着脑海里清晰的记忆和常年练琴形成的肌肉记忆,他一点点重构那些旋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教室里唯一的声响。
就在谱子写至一半时,石雅男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瞥了一眼,指尖顿住,沉默片刻,点开与柳如烟的对话框,缓缓打下一行字:“我们分手吧。”
当初柳如烟执着追求时,他曾毫无保留地捧出真心,以为这份热烈的感情能抵过所有风雨。可相处下来,他才发现,柳如烟的善良里藏着不分是非的“圣母心”。陈万伟从中作梗,屡次在背后抹黑他时,她不仅不肯相信他的解释,反而一次次替陈万伟辩解,说“他只是家境不好,有点敏感”;成人礼上,陈万伟一句求助,她便不顾他的感受转身离去;灵堂前,陈万伟肆意挑衅,她虽未在场,事后却还劝他“别跟万伟一般见识,他只是不懂事”。一次次的偏袒,一次次的无视,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真心,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地上摩擦。
这条分手信息发出后,柳如烟几乎是秒回,满屏的不解和质问:“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维护万伟?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可石雅男心意已决,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只觉得疲惫,没有回复任何消息,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埋首于谱纸之间。
没过多久,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柳如烟的几个姐妹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为首的女生“啪”地一声拍在石雅男面前的桌子上,语气尖锐:“石雅男,你凭什么跟如烟分手?她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变心了?”
“变心的不是他,是你们家柳如烟拎不清!”不等石雅男开口,梁小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带着张泽和朱月坡赶了过来,显然是担心石雅男独自面对麻烦。梁小宏快步走到石雅男身边,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几个女生:“陈万伟在背后搞了多少小动作,造谣、挑衅、偷东西,你们心里没数?如烟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他,把雅男的真心当儿戏,现在还好意思来这儿讨说法?”
张泽也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我们全程看在眼里,是你们姐妹被猪油蒙了心!雅男已经仁至义尽,别再纠缠不休!”朱月坡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合则聚,不合则散。雅男已经给足了体面,没必要再胡搅蛮缠。”于小白也默默站在石雅男身边,虽然没说话,眼神里却满是坚定的支持。
石雅男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几个女生,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我和她之间,到此为止。没有误会,也没有变心,只是不合适。”
被三人怼得哑口无言,又看着石雅男决绝的眼神,柳如烟的姐妹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悻悻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摔门而去。之后的几天,柳如烟又找过石雅男几次,在宿舍楼下等他,在教室门口堵他,反复强调自己和陈万伟只是普通朋友,是他误会了,希望能再给一次机会。可石雅男始终不为所动,每次都只是淡淡说一句“不必了”,便转身离开。
可事实很快就狠狠打了柳如烟的脸——没过几天,陈万伟就高调地在校园论坛发帖,标题刺眼:“官宣!和如烟正式在一起啦!”帖子里附了一张两人的合照,背景是学校的樱花树,柳如烟依偎在陈万伟身边,笑容勉强,眼神躲闪,而陈万伟则搂着她的肩膀,脸上满是得意的炫耀。
这条帖子下面,除了陈万伟的几个狐朋狗友和柳如烟的姐妹敷衍地送上祝福,更多的是同学们的鄙夷和嘲讽。“真没想到柳如烟是这种人,放着石雅男这么好的人不要,偏偏跟陈万伟这种小人在一起?”“陈万伟之前还造谣石雅男,现在又撬走人家女朋友,真是够恶心的,人品差到极点!”“心疼石雅男,真心错付就算了,还被这么恶心的人挑衅。”
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到石雅男耳朵里时,他正在教室赶写最后一页谱子。笔尖微微一顿,他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光影在谱纸上跳跃。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低下头,继续专注于笔下的旋律——比起纠缠于不值得的人和事,完成手头的作业,兑现对培训机构的承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那些破碎的谱页、错位的感情、无端的挑衅,终究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段插曲。他已经明白,真正值得珍惜的,是身边不离不弃的兄弟,是刻在骨子里的热爱,是不被外界纷扰左右的初心。当笔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石雅男合上谱本,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过往的阴霾正在散去,属于他的光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