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梁小宏被石雅男几人小心翼翼地扶到诊疗床上，医生立刻上前检查。冰凉的器械触碰到胳膊时，梁小宏忍不住皱紧眉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石雅男站在一旁，手心攥得全是汗，眼神紧紧盯着医生的动作，生怕听到最坏的结果。
“还好只是轻微骨裂，没伤到骨头和神经，也没影响关节活动。”医生松了口气，一边给梁小宏固定石膏，一边叮嘱，“但必须静养一个多月，不能提重物，不能剧烈运动，按时来复查，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听到“轻微骨裂”“无大碍”，石雅男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愧疚。他蹲在床边，看着梁小宏被石膏固定的左臂，声音沙哑：“小宏，对不起，都是我太冲动了。”
梁小宏咧嘴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没事没事，不就是骨裂嘛，正好趁机歇歇，省得天天被你拉去练声、被体育部催着排赛事。”他拍了拍石雅男的肩膀，“再说了，这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陈万伟太过分，触了你的底线。”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314宿舍的“五大金刚”彻底化身梁小宏的专属后勤队，把照顾他的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张泽每天雷打不动地往食堂跑，总能精准带回梁小宏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淡小菜，还会特意多买一份新鲜水果，切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递到他手上时总说“补充维生素，好得快”；朱月坡则把自己的课堂笔记整理得条理清晰，重点用红笔标注，难点附上通俗注解，每晚雷打不动花一小时帮梁小宏梳理专业课知识，连老师课上随口提的考点都没落下；于小白承包了所有跑腿活儿，取快递、交作业、领教材样样包揽，还总爱拍些校园里的趣事视频——比如流浪猫抢饭、社团招新的搞笑瞬间，拉着梁小宏一起看，逗他开心；石雅男则把文宣部的工作效率提到最高，挤出所有空闲时间往宿舍跑，有时坐在床边给梁小宏读他喜欢的乐谱，有时听他吐槽“不能打球快憋疯了”，偶尔还会带着吉他，弹几首梁小宏爱听的歌，眼底的愧疚始终未散，事事都想得比谁都周到。
兄弟们的悉心照料像暖阳，驱散了养伤的枯燥与烦闷。梁小宏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期更快，原本医生说要静养一个半月，不到一个月就能轻微活动，一个多月后，拆掉石膏复查时，医生都夸赞“恢复得极好，没留下任何隐患”。重新能正常活动的那天，梁小宏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篮球场，虽然还不能剧烈对抗，但投了几个球后，他笑着回头对兄弟们说：“还是这感觉爽！”
只是经此一事，梁小宏彻底看清了闫旭东的为人。他后来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当初陈万伟冲到文宣部闹事时，闫旭东不仅没上前劝阻，还在背后煽风点火，跟围观的人说“石雅男仗着自己是部长、家境好，一直针对陈万伟”“陈万伟也是被逼急了才找上门”。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让梁小宏心寒不已。他向来把闫旭东当成朋友，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是非不分、落井下石的人。自此之后，梁小宏便彻底和闫旭东断了来往，在校园里遇见时，也只是形同陌路，连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而陈万伟，却和闫旭东越走越近，两人臭味相投，很快成了校园里出了名的“摆烂二人组”。他们上课摸鱼睡觉，作业要么抄袭要么敷衍了事，期末成绩一塌糊涂，却偏偏见不得别人努力。看到同学埋头刷题，就凑在一起冷嘲热讽“卷来卷去还不是考不过学霸”；遇见学弟学妹积极参加社团活动、筹备比赛，就阴阳怪气地说“再努力也没用，不如躺平享受”，把消极怠工当成“潮流”。
这天下午，课间操结束后，石雅男处理完文宣部的物料，路过教学楼后的小花园，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梳理一下校庆后续的总结报告，却远远看到陈万伟和闫旭东围着一个瘦小的学弟。那学弟怀里抱着几本专业书，胳膊下还夹着一本笔记本，封面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知识点，一看就是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继续学习。
“哟，这不是咱们系的‘卷王’学弟吗？”闫旭东双手插兜，一脸讥讽地拍了拍学弟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学弟踉跄了一下，怀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这么努力干嘛？给谁看呢？难道还真以为靠读书能改变命运啊？”
陈万伟在一旁附和，嘴角挂着不屑的笑，眼神里满是恶意：“就是，你家境普通，再怎么学，也赶不上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与其白费力气，不如跟我们学学，活得轻松点，别给自己找罪受。”
学弟被说得脸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书，手指都攥得发白，却还是小声反驳：“我……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不想辜负爸妈的期望，他们供我上学不容易。”
“还挺倔强。”闫旭东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抢学弟怀里的笔记本，“让我们看看‘卷王’都记了些什么宝贝，是不是能考满分啊？”
“住手！”石雅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像一道寒冰划破小花园的宁静，打断了闫旭东的动作。
他快步走过去，挡在学弟身前，身高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万伟和闫旭东，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别人努力学习，碍着你们什么事了？用得着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动手动脚？”
陈万伟看到石雅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却还是硬着头皮反驳：“石雅男，这事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就该管。”石雅男转头看向身后的学弟，语气缓和了些，“努力从来都不是错，不用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坚持做自己就好。快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学弟感激地看了石雅男一眼，连忙点了点头，抱紧怀里的书和笔记本，快步离开了小花园。
“石雅男，你是不是闲得慌？”闫旭东不满地嚷嚷，“我们跟学弟开玩笑呢，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好人、充英雄？”
“开玩笑？”石雅男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拿别人的上进心当玩笑，拿别人的尊严当乐子，你们也太没品了。自己不思进取，还想拉着别人一起摆烂，也不觉得丢人。”
陈万伟冷笑一声，目光阴鸷地盯着石雅男：“我们没品？总比某些人强吧？动不动就打小报告，毁了别人的助学金，让别人在全校面前丢脸，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别人没品？”
这话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柳如烟的声音：“雅男，你怎么又在跟人吵架？”
柳如烟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不悦。自从石雅男举报陈万伟违规使用助学金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眼里，陈万伟家境不好、孤身求学，买双球鞋只是“一时糊涂”，石雅男不该把事情闹到学校，让他被全校通报批评，毁了他的名声。她找过石雅男几次，想让他跟陈万伟道歉，都被石雅男拒绝了，两人的关系也因此降到了冰点。
“是他们先欺负学弟，还嘲讽别人努力。”石雅男压下心里的火气，解释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跟他们吵啊。”柳如烟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怪，“陈万伟本来就挺可怜的，助学金被取消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大家都是同学，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石雅男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柳如烟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让着他？他违规使用助学金欺骗学校，当众揭露我埋藏十几年的秘密，害得小宏骨裂养伤，现在又欺负学弟、嘲讽别人的上进心，我维护正义，你却让我让着他？”
“他也是有苦衷的！”柳如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眶微微泛红，“他家里条件不好，爸妈开小面馆起早贪黑，他好不容易申请到助学金，买双自己喜欢的球鞋怎么了？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你至于这么较真，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让他在全校面前丢脸，你心里就舒服了？”
“柳如烟，你能不能讲点道理？”石雅男的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凉得透彻，“助学金是国家和学校给困难学生完成学业的，不是让他买奢侈品满足虚荣心的！他欺骗学校、辜负信任，就该受到惩罚！这不是较真，是原则问题！”
“我看你就是小肚鸡肠！”柳如烟红着眼睛，语气带着控诉，“你就是看不惯陈万伟，故意针对他！当初招新他质疑你几句，你就记恨在心；他用了点钱，你就告发他；现在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也要跟他争个高下！石雅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针对他？”石雅男气极反笑，眼底翻涌着积压已久的失望与委屈，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柳如烟，你搞清楚！当初是你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追的我，是你说‘非我不可’‘想好好对你’！我被你打动，才收起所有清冷和防备，捧着一颗真心对你，学着温柔体贴，学着主动关心，把你护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可你呢？你追到我就不珍惜了！”
他盯着柳如烟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扎向两人之间早已千疮百孔的感情：“我为你拒绝所有暧昧，为你调整自己的作息，为你学着做那些我以前不屑于做的事。可你呢？一次次为了陈万伟——这个毁了我钢琴梦、处处针对我、害我兄弟受伤的仇人，跟我吵架，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你看不到我的委屈，看不到我的底线，看不到陈万伟的恶意，只觉得我在针对他！柳如烟，你真让我恶心，你简直不要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柳如烟的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却依旧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只是觉得石雅男伤害了她。
“石雅男，你太过分了！”陈万伟立刻跳出来拉偏架，一脸“正义凛然”地指责石雅男，“你一个男生，怎么能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男生就该大度点，包容点，小肚鸡肠的像什么样子？男生的嘴是用来哄对象开心的，不是用来跟女孩子吵架、还骂人的！”
石雅男看着陈万伟那副虚伪至极的嘴脸，又看看柳如烟梨花带雨、却依旧维护仇人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可笑。所有的爱意、委屈、愤怒，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决绝的怒火。他盯着陈万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你都知道嘴是用来干嘛的，那你知道脸是用来干嘛的吗？”
陈万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柳如烟的脸，是用来丢的。”石雅男的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小花园，“而你的脸，是用来挨打的。”
话音刚落，他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意、几个月的隐忍、无数次的失望，瞬间爆发。他扬起右手，带着十足的力道，朝着陈万伟的脸挥去——他要给这个毁了他梦想、伤害他兄弟、不断挑衅他的仇人，一个最狠的教训。
“不要！”柳如烟尖叫一声，圣母心再次泛滥。她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把推开了陈万伟。
石雅男的巴掌已经收不回来了，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决绝，“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扇在了柳如烟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小花园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柳如烟被打得偏过头去，右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石雅男，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你……你打我？”
石雅男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柳如烟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心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想过要打她，哪怕两人吵得再凶，哪怕他再失望，也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可刚才那一瞬，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冲昏了。
但更多的，是彻底的失望。
他捧着真心珍惜的感情，在柳如烟眼里如此廉价；他拼尽全力守护的人，却一次次站在他的对立面，维护伤害他的人。那些日日夜夜的温柔与付出，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与包容，那些为了她做出的改变，终究都成了一场笑话。
这一刻，石雅男心里最后一丝对这段感情的期待，彻底破灭了。
他看着柳如烟泪流满面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得意、幸灾乐祸的陈万伟和闫旭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没再说话，也没再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柳如烟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疲惫，有伤痛，还有一丝彻底的决绝。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花园。
阳光依旧明媚，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小花园里的花香依旧清甜，可石雅男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一丝暖意。这段始于柳如烟执着追求、终于她不懂珍惜的感情，到此为止了。
而他和陈万伟之间的恩怨，也绝不会就此落幕。这场牵扯了十几年的仇怨，终究要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