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为世界

“我的……【梦想】？”哪怕已经无数次在心底告诉自己，但在被这样真切问起的时候，伊洛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梦想】……其实就是——”

“你可以不必急于给出你的答案——”乘白的手指上抬，轻轻放在伊洛的嘴前，做出噤声的姿态。

乘白“在用这只眼睛去见证何为世界之后，再告诉我吧。”

乘白的话语如同一句魔咒，那样轻柔却始终萦绕在伊洛心底，令他最近时常陷入思绪中。

“咳咳——”一阵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这位伊洛小朋友，上课不要走神哈——”

奈尔奈的脸已经几乎贴上了伊洛，吓得他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奈尔奈的投影转身走到全息显示屏前，写下四个大字:何为世界。

“奈尔奈小课堂第一课——何为世界？今天先让你对我们现在居住的空泡有一个基础且系统性的了解。”

考虑到伊洛的特殊情况，乘白特地让奈尔奈每天花出一点点算力来教习伊洛一些基本知识，至少让他能够正常的在空泡中生活下去。

“首先，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叫做空泡，目前宇宙中存在的空泡大约还有上千个，不过我们所在的C-39空泡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奈尔奈画出一个平滑的圆，示意空泡的界限。“我们无法离开空泡，因为目前宇宙的一切都处于热寂状态，任何能量都难以维持。”

“而空泡是由一种名为‘汐流’的特殊能量构筑，这种能量依靠空洞内大量溢散的记忆进行蔓延，始终维持着空泡的稳定性，当然，也有例外——”奈尔奈在全息屏上投射出一团黑色的扭曲物质，向伊洛解释道:“看，这就是汐流的异化形态——黑汐，这种物质会不断地蚕食现实的一切，被影响的生命体会变成无意识无理智的浸染者。”

“诶——这不是，我和沐沐在雪山上遇见的那个怪物？”伊洛瞬间便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离死亡如此之近。

“是的，你打败的就是一个黑汐的浸染源，承载了周围最高浓度黑汐的实体——”奈尔奈看向伊洛瘦小的身体，感叹道:“所以这真的是一个奇迹，以你的力量居然能够活下来，哪怕只是一个低强度的浸染源，也不是你们这样两只小兽可以战胜的。”

伊洛想起了自己划破那层黑壳时刀身轻盈的感觉，当时他并未细想，但现在看来那并不是一个巧合。

“为了能够在空泡中更好地生存下去，前人们在空泡内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城市，通过聚居来扩张领地，谋取更多的存在值。当然，现在剩下的都是经过了无数战争和暴乱的筛选留下来的，实力雄厚的城市。”奈尔奈一句话带过了无数的历史，眼下他并不打算向伊洛介绍这其中千年的混乱，只是在全息屏上写下一个个名词。

“星环城、雾城、燧灰城……”伊洛小声地读着，而星析瞳也在记录这些必要的信息。

“拿我们所在的星环城举例——这是前人建立的第一座城市，传承延续至今已经有700多年的历史，这一点上，你可以为之自豪——”奈尔奈继续解释着，用手指向一幅巨大的全息地图上指出城市的位置。“而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特色，以此来保障他们长期在空泡的优势地位，不同的组织也盘踞在空泡各处，Hc.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是最具代表性的之一。”

从地图铺开在伊洛眼前的那一刻，太多的信息涌入就让这个少年有些接受不过来了，只能够感知到自己似乎加入了一个超级厉害的组织。

“而在城市的范围之外，就是十数个特殊的区域，他们的面积不等，有的甚至能够到达几十个星环的规模——”

“雪山——”伊洛脱口而出，似乎是终于来到了自己有一些认知的领域，于是音调都带上些兴奋。“我去过雪山！”

“阿卡伊雪山，是的，你刚从那里来到星环。”奈尔奈说着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星环与雪山间的距离线，在云轨上伊洛没有切实的感觉，但放在地图上，伊洛才发现他们究竟穿过了怎样一片广阔的大陆。“今天我们先不作展开介绍，总之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你的眼睛能看见的要宽广得多，所以以后别再别人面前傻乎乎地问要‘走’多久才能到了。”

伊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起了自己向维斯问出这个问题时维斯那抹笑容，此刻自己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敲黑板，虽然各个势力各自为营，但有一个特殊的组织——‘门径枢纽’作为联系着整个空泡甚至宇宙中其他空泡纽带。”奈尔奈的手指向地图的正中，一座参天的高塔顿时投射在伊洛眼前。“这就是炬火圣塔，位于全空泡的正中，燃烧着唯一的圣火，也是门径枢纽的总部所在。”

“哇——”伊洛被着气派的高塔深深地震撼，那种高度比他在星环中看见的最高的摩天大厦还要高耸，但却丝毫没有张扬冷峻的感觉，相反，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他都能感受到些许金色的暖流。

“不必惊讶，算算时间，再过不久你就要去到那里了——”

“诶？”伊洛瞪大双眼看着奈尔奈，表情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小手指向自己。“我——我吗？为什么？”

“放轻松，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门径枢纽’是唯一有资格认证先知的机构，所以等你在炬火圣塔取得了他们的认可后——”

伊洛“我就是真正的先知了。”

伊洛接过奈尔奈的话头，而后者满意地点点头，轻盈地跃至伊洛身边，得意地笑道:

“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会获得先知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权利，而Hc.也可以重新对外宣称先知的存在，扩大影响力。”

“哈？后半句才是你的重点吧——”伊洛撇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这叫双赢哦，伊洛小朋友，只是恰好我们的行为目的相同，利益一致，何乐而不为呢？”

“总之，这就是空泡的现状。”奈尔奈再次回到屏幕前，给伊洛总结道:“这是一个混乱和秩序并存的世界，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追求稳定的生活和新鲜的刺激都没有错，记忆的流动将带来无数的可能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一座坟墓，一片乐园。”

事实证明，这样的总结对伊洛来说还是有点太难理解了，只是在不停的想着门径枢纽的先知认证，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傻笑。

“哎哟，疼——”还在幻想中伊洛被突然震动起来的椅子直接晃到了冷冰冰的地板上，而奈尔奈正没好气地盯着他。

“都说了上课不要走神——”奈尔奈有些无奈地昙道，转身关闭了全息投影。“算了，毕竟你也是第一次上课，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进行新的知识讲解。”

“好耶——”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了，上课这种事情对于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伊洛来说简直是一种枯燥的折磨，还不如自己亲眼出去看看来的实在。

“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份属于你的特殊礼物——”奈尔奈走到伊洛身边，虚拟的手指点在伊洛胸前的十字星上，提醒道:“或许这个名片可以打开你房间里的某个神秘包裹？”

闻言，伊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便如同一阵风似的向着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奈尔奈只好把教习列为明天的待定事项，把算力投入到其他工作中。

“嘛，对新来的小先知这么好，乘白队长这真的不算是偏心吗？”她自顾自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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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精致的，长条状的金属箱子正摆在伊洛的房间正中，足以让他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伊洛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那种黑蓝色的金属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上面似乎还隐隐流淌着符文般的光纹，而在箱子的正中，有一个凹槽状的结构，看上去恰好可以容纳自己的十字星名片。

“那是璃纹钢——”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伊洛的房间前，倚靠在门上，而一旁悬浮着的飞尘似乎在不停地嗡鸣，似乎收到了某种同频的指引。“如果维斯没有猜错的话，那里面应该是一把武器——一把‘星之高庭’的武器，正如维斯的飞尘一样。乘白队长为了你可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可不是一般人送得起的礼物。”

伊洛摘下胸前的十字星，缓缓抵在凹槽中心，而后，伴随着那些隐匿的符文全部亮起，箱子自中心开始向外分解，于是，一把蓝白色的双头刃就在伊洛面前静静地悬浮，而一股信息也没由来地自动窜如了伊洛的脑海。

“纵使长夜寂，当允此星明。吾为‘允明’，虽汝年少，但尚有熠芒，恰如新升之星，吾当与彼自今日同行。”

“呃——”伊洛虽然能够理解这是那把武器在试图想自己传递些什么信息，但奈何自己的确没什么文化，只能听得云里雾里。“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次吗？

“啧——”似乎有一声不满的叹息响起，而维斯甚至感受到一旁的飞尘正在疯狂地嘲笑着什么。“小子，我的名字是‘允明’，你要是以后连我名字都记不住的话就别指望我帮你干什么了，虽然你这毛头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但也不算是无能之辈，既如此，今后我便成为你的刀刃。”

“愣着干嘛——”维斯提醒道，允明的锋刃已经横向的伊洛，但那孩子还傻站在原地。

维斯“‘星之高庭’的武器都是通灵性的，滴血缔约，它从此以后就是属于你的兵刃了。”

伊洛这才知道应该干嘛，于是小心翼翼地在允明的刀锋上将自己的手指划破，殷红的血滴落在刀身的十字星纹上，而允明也轻微地震颤起来。

“嚯——嗯？汝这是，先知之血？”来自允明的信息还在不断涌入伊洛的脑海，而且又变回了之前那种语调。“想不到汝看上去资质平平，竟也是先知之躯吗？如此甚好，吾当成为汝开辟明日之利刃，来，让吾教习汝如何正确使用吾的力量。”

或许在外人看来，伊洛像是忽然进入了沉睡般，直挺挺倒在地板上，但拥有飞尘的维斯知道，应该是伊洛的武器正在和他进行完全的心念沟通，所以现实中的精神暂时停摆了，这倒也正常，对于一个缺少经验的孩子来说，要想真正发挥手中神器的功效，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实现的事情。

“走吧飞尘，我们就先不打扰他们了。”维斯和飞尘一起离开了宿舍，在门前的留言板上写下。“等你准备好了，就到3号训练场来吧，维斯会带你熟悉自己手中的武器。”

空旷的训练场，银白色的飞尘在维斯的手中如同一道幻影，干净利落地切开不断靠近的训练人偶，维斯剑锋一转，飞尘随着自己身体的旋转斩出一道环形的空间裂隙，紊乱的气流顿时绞碎了周围全部的人偶，评分装置显示的数值直接飙升至满分。但也就在维斯收刀的一刻，一道蓝白色的流光飞旋而至，维斯随手用飞尘一挡，却发现来者并没有如同布料般被飞尘切开，于是维斯转身挑飞那抹流光，其顿时从空中再次高速下切，在接近维斯横剑格挡的前一刻却裂成了两道更细小的光刃，绕开了维斯的防御直接向着他的薄弱处进攻。但下一瞬，飞尘骤然出现在数十米开外，而维斯也闪身至飞尘处，挥剑横在那个刚来不久的少年脖颈上。

维斯“虽然你还小，但这样偷袭也是不讲道德的。”

其实维斯倒是有些惊讶，作为刚刚和允明建立起联系的持械人，伊洛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武器有了初步的共鸣适应，能够发起刚才那样的进攻。“你小子学得倒是挺快。”

伊洛“那当然，我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伊洛迅速下蹲脱离开维斯斩击的范围，随后允明呼啸着飞回，分裂成双刃悬浮在伊洛的双臂边。伊洛用其中一柄别住飞尘，另一把刀刃直直地刺向维斯的腹部，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维斯提剑发劲挑飞别住自己的允明之一，并用一个简单的下劈直接将伊洛挥来的另一柄死死地按在地上。

伊洛后撤，一记踢腿试图让维斯也向后躲避，但维斯只是略微侧身，并用手一把抓住了伊洛高踢而起的腿，把他提在半空中，举到自己面前，失去了发力点的伊洛有些无力地挣扎。

“想法是好的。”维斯带着些嘲讽地赞许道，“但可惜还是太天真了，你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合适的认知。还要继续吗？”

伊洛没有回应，而是操纵刚才被挑飞的允明向着自己和维斯高速贯穿而来，丝毫没有顾及这可能会伤到自己。

“靠，你才几岁，就用这么不要命的打法。”维斯松开了伊洛，自己向侧边闪身躲避，而那孩子落在地面后并未做停留，两柄短刃再次合为一把允明，带着左眼闪烁着的星光，伊洛径直扑向维斯。

“有意思，最纯粹的力量比拼吗，那这第一课，维斯就先让你认清差距，再教你如何进步！”维斯也没有任何的躲避，只是将握力全部集中在飞尘上，如同一道幻影般向着伊洛的方向飞驰而刺。

在碰撞发生的前一刻，伊洛的瞳中星光流转，而允明的刀刃上也迸发出蓝色的光纹环绕，他用尽全力挥刀斩向前方，但此时的维斯距离伊洛尚有不短的身位，很显然，这全力一刀扑空了。

维斯“看吧，胡乱攻击只会让你错失最好的机……嗯？”

维斯很确信，允明的刀身并未击中自己分毫，但自己的本能却传来了极度危险的信号，疯狂地想让他偏转进攻的轨迹。也就是在这犹豫的一瞬，一道巨大的冲击力自维斯腹部穿来，他只好最大化飞尘的空间撕裂，试图穿透这道攻击，但结果就是，他和伊洛双双倒飞了出去，不过，从情况来看，自己受到的伤害要远远小于伊洛。

“咳咳——”维斯捂住腹部，那里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痕，反观伊洛身上确实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切割伤，但自己的确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力，以至于疼痛一时间难以消解。

伊洛“耶——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训练场的另一边，脱力躺在地上的伊洛却在欢呼着:“允明，我们做到了，我们两个的配合简直无敌，哈哈哈——”

“所以，那就是你手中武器的能力吗？”维斯缓缓走近伊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飞尘在手中躁动地震颤，似乎有些不服气。“不得不说，你对允明的磨合度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新手，在我缺少对你信息的情况下，你也……成功地打了我一个出其不意。”

“唔……赢了不久好了嘛——”

“哼，维斯可没承认你是这次比拼的赢家，不过，也先到此为止吧。”维斯还是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在没有任何教习的情况下，仅凭借自身就能短时间掌握这么多战斗技巧，不得不说，伊洛的确前途可期。“所以，刚刚那一下……怎么做到的。”

“秘密——”伊洛神神秘秘地卖关子道:“等我再去仔细研究一下，下次训练的时候再告诉你。”

“行，臭小子——”维斯揉了揉伊洛的脑袋，转身往训练场外走去。“待会记得去大厅那边，乘白队长有事找你。”

伊洛轻快地应了一声，看着允明缓慢地绕着自己飞舞了一周，似乎也是在表达一种赞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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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所以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伊洛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正为了什么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的队员们。

“当然不可以啊——在熵会这个节骨眼上发出邀请，谁知道那边安的什么心？”

“但是我们已经和事务所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友好合作关系，正是因为眼下熵会在即，我们不是更应该去寻求合作吗？”

“那你又怎么保证对方也是来寻求合作的？你又怎么保证——”那个队员看向伊洛的方向。“不是最近传出了什么风声，让空泡内这些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得知了新先知的出现呢？”

“我——”

眼看矛盾越发激化，但乘白仍旧只是注视，并没有从中调解，反而是某个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一旁修剪着盆栽的身影开口道:

“好了，别吵了，这次事务所的邀约就由我来负责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裁剪下来的枯叶在手心揉搓着，变成了一朵墨绿色的山茶花，别在伸展的枝桠上。“至于伊洛，可以和我随行，在结束事务所的行程后我们一同前往炬火圣塔，完成先知认证，正好也可以带他看看外面，不是吗？”

那个身影的话语很轻，没有任何的侵略性，但房间内的争吵却是渐渐小了下来，而乘白也顺势把话头转向那边。

“希沫，你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了吧。”

希沫“毕竟是那家伙发来的邀请，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至于伊洛，我自认为还是有能力在结束了事务所的行程后，带他去炬火圣塔完成认证并完全返回的。”

没有异议，大厅里没有任何反对的声响，看起来大家很快便一致同意了这个决定，这反倒令伊洛感到疑惑，只好看向希沫的方向，后者淡淡地还以一个微笑，便不再看向他。

“那么，事情就先这样安排下来吧——”乘白一手敲定。“希沫负责本次事务所的邀约之行，并且陪同伊洛一起去完成先知认证，在熵会之前，这两件都是必须完成大事。”

“明白。”希沫轻声回应。

“等等，我不明白——”伊洛举起了手，看向乘白。“那个什么事务所，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吗？又在什么地方？”

“是的伊洛，你要和希沫一起，两天后就动身出发。”乘白解释道。

乘白“目的地——雾城，异界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