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醒来的时候,舷窗外的黑暗跟睡前没有任何区别。他盯着那片黑暗看了几秒钟,试图分辨出什么变化,但什么都没有,连一颗流动的星星都看不见。他翻身坐起,脚掌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那种凉意顺着脚底板直接窜上小腿。
洗漱间的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比昨天更细了,水流打在手心里,凉得像冰碴子。马克用手掌接了点水,胡乱抹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洗手池里发出细碎的滴答声。镜子里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五岁,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胡茬从下巴和脸颊上冒出来,扎得人发痒。
走廊里已经有脚步声了。马克拉开舱门,看见艾玛正从另一端走过来,她手里抱着一个数据板,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早,"艾玛在马克面前停下,她的眼睛也布满血丝,"我整理了一夜,把所有储备的清单都列出来了。"
马克接过数据板,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条目和数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每往下翻一页,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水净化系统的效率只有百分之七十了?"
"老陈说过滤膜在撞击的时候受损了,他在想办法修,但零件不够。"艾玛说着,伸手指向清单上的某一行,"现在系统每天能净化的水量比原来少三分之一,如果按照每人每天一点五升的配额,我们能撑一百天,前提是没人多用一滴。"
马克的喉咙又开始发紧。他把数据板还给艾玛,艾玛接过去的时候,他们的手指碰了一下,都是冰凉的。"食物呢?"
"冷冻食品六十八份,脱水食品一百二十份,能量棒两百根。"艾玛低头看着数据板,声音很平,"如果严格按照配给,每人每天一份正餐、半份副食,再加上能量棒补充热量,大概能撑..."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马克,"九十五天,如果林那边的植物能有产出,也许能再多五到七天。"
"还差十天左右。"马克说。
艾玛没接话,她的手指在数据板边缘轻轻摩擦,指甲盖刮过金属外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把所有人叫到储备舱,"马克说,"我们需要一起清点,确保数字准确。"
储备舱里的灯光比走廊里亮一些,那种冷白色的光照在金属货架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马克站在舱门口,看着其他人陆续走进来。老陈的脸上还挂着昨天的疲惫,工作服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纵横交错的油污痕迹。苏菲穿着一件干净的浅蓝色工作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眼神里有种掩饰不住的紧绷。林走在最后,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边走边在上面写着什么。杰克跟在林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缩着,像是在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
"开始吧。"马克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把储备舱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清点了一遍。艾玛站在一个货架前,手里拿着扫描仪,对着每一个包装袋和罐头扫描,扫描仪每响一声,她就在数据板上记录一笔。老陈负责搬运,他把那些标记过的物资从架子上取下来,分门别类地堆在地上。苏菲检查每样东西的保质期和完好程度,她戴着一副手套,手指在那些包装袋上仔细摸索,遇到有破损的就挑出来单独放。林在一旁记录苏菲报出来的数字,他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杰克蹲在地上,负责把清点过的物资重新码放整齐。
马克站在舱室中央,看着这一切。他能听见扫描仪的哔哔声、物品挪动时的摩擦声、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让人觉得烦躁。
"这箱脱水米饭有问题。"苏菲突然说,她举起一个纸箱,箱子一角被压瘪了,边缘有道明显的撕裂痕迹。
艾玛走过去,把扫描仪对准箱子。"里面还有多少完好的?"
苏菲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盖子。箱子里的真空包装袋大部分都鼓起来了,那是真空失效的标志。她用手指一袋袋地按过去,最后挑出三袋还是扁平的。"就这三袋。"
艾玛在数据板上记录,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每一下都很用力。
"这种情况多吗?"马克问。
"不算少,"苏菲直起腰,脱下手套甩了甩,"大概每十箱里就有两三箱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有些是包装破裂,有些是密封失效。我已经尽量挑出能用的了。"
马克点点头,他走到那堆已经清点过的物资前蹲下,随手拿起一罐冷冻肉酱。罐身冰凉,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霜。他转动罐子,看见底部有个很小的凹陷,凹陷的边缘有点翘起。"这种也能吃?"
"能,"苏菲走过来,"罐体没有完全破裂,里面应该还是密封的,只是外观受损。但我建议这种优先吃,万一密封慢慢失效,放久了可能会坏。"
马克把罐子放回去。"那就先吃这些。"
清点工作一直持续到中午。当艾玛最后一次按下扫描仪的按键,那声哔哔声在舱室里消失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艾玛盯着数据板上的最终数字,她的嘴唇抿得很紧,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总数跟我昨晚算的差不多,"艾玛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实际可用的比预期少了大约百分之八,有些包装损坏得比我想象的严重。"
"那我们现在能撑多久?"老陈问,他靠在货架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艾玛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九十天。如果严格按照配给,不多吃一口,九十天。"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安静的舱室里格外明显。
"林那边呢?"马克转向林。
林合上手里的本子。"我今天早上去生物舱检查过了,那三十株生菜和番茄苗都还活着,长势比我预期的好。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光照系统有三组灯管坏了,现在的光照强度只有最优水平的百分之六十,这会严重影响生长速度和产量。"
"能修吗?"
"需要零件,"林说,"或者找替代方案。我在想能不能把其他舱室的照明设备拆一部分过来,但这样的话其他地方就会更暗。"
马克揉了揉额头,指尖按在太阳穴上用力按了按。"先想办法维持现在的光照,我们再讨论拆照明的事。那些植物什么时候能有产出?"
"生菜最快,如果条件理想,三周后能收第一茬。番茄要更久,至少五周。"林翻开本子,看了一眼上面的记录,"但产量不会太高,毕竟株数有限。我估算过,如果一切顺利,第一茬生菜能提供大概十份副食的量,之后每周能收一次,但每次的量会递减,因为植物也会衰老。"
"十份。"艾玛重复了一遍,她苦笑了一下,"六个人吃,还不够两天的。"
"总比没有强。"林说,声音里带着一点防御性的生硬。
艾玛没再说话,她低下头,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像是在重新计算什么。
"医疗物资呢?"马克看向苏菲。
苏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好的纸,展开后递给马克。"抗生素、止痛药、基础外伤处理用品都很充足,够用到救援到来,甚至还能多撑一段时间。但是..."她顿了顿,手指点在纸上的某一行,"我们没有处理严重创伤的设备,如果有人发生大出血或者内脏损伤,我最多只能做些简单的止血和缝合,能不能活下来得看运气。"
"希望不会用到这些。"马克把纸还给苏菲。
"希望如此。"苏菲把纸叠好,重新放回口袋。
马克转向老陈。"C区的裂缝?"
"我和杰克今天早上去检查了,"老陈直起身,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数据板——那是他自己的,上面记录着飞船各系统的状况,"裂缝不大,就头发丝那么细,但确实在漏气。我用密封胶暂时堵上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船体结构继续应力变化,裂缝可能会扩大。"
"泄漏速度呢?"
"很慢,按照目前的速度,要完全漏光舱内的空气需要两年。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在漏气,船体那么大,不可能每个角落都检查到。"老陈说着,在数据板上滑动了几下,"我建议接下来几天把所有能检查的区域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其他隐患。"
"安排下去,你和杰克负责。"马克看向杰克,杰克立刻点头,动作有点急促。
"还有氧气循环系统,"老陈继续说,"我昨天修了六个小时,把主管道的裂口补上了,备用过滤器也重新固定好了。现在系统能正常运转,但效率只恢复到百分之八十五,还有百分之十五的损失我没找到原因,可能是内部管道有些微小的破损,但那些地方我接触不到,要拆开整个系统才行。"
"拆开需要多久?"
"两天,而且拆开之后整个系统就停了,那两天里我们只能靠储备氧气维持。"老陈的表情很严肃,"而且我不保证能修好,万一内部损坏太严重,我可能把情况搞得更糟。"
马克沉默了几秒钟。"先不拆,维持现状。林那边的植物如果能补充氧气,应该能抵消那百分之十五的损失。"
老陈耸耸肩。"你是船长,你说了算。"
马克没理会老陈语气里的那点阴阳怪气。他转身面对所有人。"从今天开始,我们执行严格的配给制度。每人每天一份正餐、半份副食、两根能量棒、一点五升水。艾玛会建立'生存日志'系统,记录每个人每天的消耗和身体状况。所有人必须按时提交数据,不能有任何隐瞒。"
"如果有人多拿了呢?"老陈突然问,他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过。
马克看着老陈。"那就是偷窃,在生存状况下,偷窃等同于谋杀。"
老陈挑了挑眉毛,但没再说话。
"我会给每个人分配一个储物柜,你们的每日配给会放在里面,只有你们自己能打开。"艾玛说,"每天早上六点配给会到位,晚上十点我会检查消耗记录。如果有任何出入,我会立即报告船长。"
"这听起来像监狱。"杰克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满。
"这是生存。"马克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们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我们是在等死,或者说,在尽量推迟死亡的到来。如果有人不遵守规则,害的不只是他自己,是我们所有人。明白吗?"
杰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有问题吗?"马克问。
没人说话,但马克能感觉到空气里那种压抑的气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就散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艾玛,你留一下。"
其他人陆续离开,老陈走在最前面,脚步声很重。苏菲和林并排走出去,两人都没说话。杰克走得最慢,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马克一眼,那眼神里有种马克说不清楚的东西,像是委屈,又像是害怕。
等所有人都走了,马克转向艾玛。"日志系统什么时候能建好?"
"今天晚上,"艾玛说,"我会用飞船的中央数据库,给每个人建立独立的档案,包括每日的食物水分摄入、体重、血压、心率,还有工作记录和睡眠时间。"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艾玛犹豫了一下。"我可以的,但如果有人能帮我录入数据会更快。"
"让杰克帮你,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胡思乱想。"
艾玛点点头。"船长,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撑到救援来吗?"
马克看着艾玛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在看起来特别疲惫,眼白上布满细细的红血丝,瞳孔深处有种掩饰不住的恐惧。他想说些鼓励的话,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马克最后说,声音很轻,"但我们必须试试。"
艾玛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最后什么表情都没做出来。她抱着数据板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比平时单薄了许多。
马克一个人站在储备舱里,周围是那些整整齐齐码放的物资。他走到最近的一个货架前,伸手摸了摸最上面的一箱脱水食品。纸箱的表面有点粗糙,边角处已经磨损了,露出里面的硬纸板纤维。他的手指顺着箱子的边缘慢慢滑动,滑到箱子侧面的时候,触到了那行印刷的保质期日期。他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很久,看到眼睛发酸,那些数字在视野里变得模糊,又重新变清晰。
他收回手,转身走出储备舱。
晚上十点,马克坐在自己的舱室里,面前的小折叠桌上摆着艾玛刚刚传过来的第一天配给记录。屏幕上是一张表格,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一长串数据:食物种类、水分摄入量、体重、血压、心率。马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行行地看过去。
老陈,体重82公斤,血压正常,心率68。食物消耗:一份冷冻肉酱意面,半份脱水蔬菜汤,两根能量棒,水1.5升。
苏菲,体重61公斤,血压正常偏低,心率71。食物消耗:一份冷冻鸡肉饭,半份脱水土豆泥,两根能量棒,水1.5升。
林,体重73公斤,血压正常,心率65。食物消耗:一份冷冻牛肉面,半份脱水胡萝卜汤,两根能量棒,水1.5升。
艾玛,体重58公斤,血压正常,心率74。食物消耗:一份冷冻番茄意面,半份脱水玉米汤,两根能量棒,水1.5升。
杰克,体重70公斤,血压正常,心率76。食物消耗:一份冷冻猪肉饭,半份脱水豌豆汤,两根能量棒,水1.5升。
马克,体重78公斤,血压正常偏高,心率72。食物消耗:一份冷冻牛肉饭,半份脱水西兰花汤,两根能量棒,水1.5升。
马克盯着这些数字看了很久。每个人的消耗都完全符合配给标准,没有任何出入。他应该感到欣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反而升起一种不安。这种完美的一致性让他觉得不太真实,像是每个人都在刻意表现出服从的样子。
他关掉屏幕,靠在椅背上。舱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但脑子里那些数字还在不停地转,一遍又一遍,转得他头疼。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在刻意放轻动作。马克睁开眼睛,盯着舱门。脚步声在他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马克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掌按在门锁上。门滑开的时候,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晃得他眯起眼睛。他探出头往外看,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一个人影刚好消失在拐角处。那身影很熟悉,是杰克。
马克皱起眉。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杰克应该在自己的舱室里,他去哪儿?
马克走出舱室,沿着走廊追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走到拐角处,他放慢脚步,小心地探出头往另一边看。
走廊尽头是储备舱的方向,马克看见杰克站在储备舱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工作服口袋里塞。杰克的动作很快,塞完后立刻转身要走,但就在这时,他抬起头,正好看见了马克。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一起。杰克的脸瞬间刷白,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马克盯着杰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杰克,"马克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里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我...我只是..."杰克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上,"我就是有点饿,想...想多拿一根能量棒。"
马克在杰克面前停下,他比杰克高半个头,这个角度让他能清楚地看见杰克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拿出来。"
杰克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慢慢掏出一根能量棒。银色的包装纸在走廊的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马克伸手接过能量棒,那东西在他手里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就是这么轻的一根能量棒,在现在的处境下,重量堪比黄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马克问。
杰克咬着嘴唇,眼眶有点红。"对不起,我真的很饿,晚上那点食物根本不够,我...我以为多拿一根没关系,我可以明天少吃一根补回来。"
"不行,"马克说,"配给制度是全船最重要的规则,如果你今天多拿一根,明天其他人看见了也想多拿,那我们的计划就全乱了。"
"可是我真的很饿!"杰克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点哭腔,"你们都是成年人,饿一点没关系,可我还在长身体,我需要更多的食物!"
马克看着杰克,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委屈的孩子。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能量棒,指节都发白了。
"我会记录这次违规,"马克最后说,"这根能量棒我会还回去,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配给会减少半根能量棒,持续三天,作为惩罚。"
"什么?"杰克的眼睛瞪大了,"那我会更饿!"
"这是规则,"马克说,"如果我对你网开一面,那就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杰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他的肩膀塌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他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马克站在那儿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根能量棒。他想说点什么,想告诉杰克他理解这种饥饿感,想说他们都在煎熬。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是船长,他必须维持规则,哪怕这规则残酷得让人心碎。
走廊拐角处传来轻微的声响,马克转过头,看见林正站在那儿。林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马克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那目光落在杰克身上,停留了很久。
"你看见了?"马克问。
林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刚刚才到,"林说,声音很轻,"我听见走廊里有动静,出来看看。"
马克盯着林看了几秒钟,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林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回去休息吧,"马克最后说,"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又看了杰克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舱室。马克听见舱门滑开又关上的声音,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杰克还坐在地上,马克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起来,回去睡觉。"
杰克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船长,我们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马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杰克那张年轻的脸,那上面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他想说能,想给这个年轻人一点希望,但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不知道,"马克最后说,声音很轻很轻,"但我们必须试试。"
杰克慢慢站起来,马克也站起身。两个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最后杰克转身往自己舱室走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显得特别沉重。
马克看着杰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他走回储备舱,把那根能量棒放回原位。银色的包装纸在货架上静静躺着,和其他能量棒没什么两样。但马克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会在这艘飞船里留下一道裂痕,一道也许永远都无法愈合的裂痕。
他关上储备舱的门,那道门滑动的时候发出一声低沉的气压释放声。马克站在门外,手掌还按在门锁上,指尖能感觉到金属表面的冰凉。
走廊里的灯光又开始闪烁了,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压得很短。他站在那儿,盯着地板上自己变形的影子,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那些影子在视野里变得模糊。
他转身往自己的舱室走去,每一步都很慢,像是脚上绑着铅块。走到自己舱门前的时候,他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走廊。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那些不停闪烁的灯光,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跳跃的光影。
马克推开舱门走进去,门在身后关上,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