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鼎杰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黄星寄来的戏台草图,宣纸上“腊月开台”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暖,墨迹边缘晕开细微的褶皱,像极了北平城戏棚木梁上的纹路。他抬手将草图按在案头,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扩军文书,墨汁未干的“征兵令”三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帐外传来灶间飘来的土豆香气,混着士兵们操练后粗重的喘息,他却转身抓起炭火,大步走向操练场——那里早已立起一块丈高的青石板,是老周昨日带着木匠们从山涧里凿来的,表面磨得光滑平整,正等着刻下军心。
炭火在石板上灼烧出暗红的印记,邱鼎杰的手臂绷得笔直,每一笔都力透石面:“守天启一寸土,护戏台百年音”。火星溅落在他的军靴上,烫出细小的焦痕,他却浑然不觉。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军需官抱着新收的土豆走来,布袋上沾着的泥土还带着山林的潮气:“将军,北平送来的这批土豆,个个瓷实,能给兄弟们熬半个月的热粥。”邱鼎杰回头时,见几个新兵正围着灶台探头探脑,眼神里藏着对热食的渴望,他忽然想起黄星信里写的“孩子们练完功就盼着煮土豆”,嘴角不自觉地松了些:“让伙房多添把柴,今天给新兵们加碗稠的。”
头三日的军营,像极了开春的戏台,处处是热闹的人声。天还没亮,安置区的青壮年就扛着家当来了——王大牛的锄头把磨得发亮,裤脚沾着的玉米地泥块冻成了硬块,他站在征兵台前,双手在衣襟上反复蹭着,声音带着几分局促却格外坚定:“俺要当兵,守着俺种的玉米,也守着城里听戏的娃。要是敌人来了,俺的锄头既能刨地,也能砸鬼子的脑袋!”邱鼎杰亲自接过他的报名表,见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王大牛”三个字,笔画里都透着憨厚,便在“特长”一栏添上“农耕、筑堤”,笑着说:“军营里也有菜地,等打完仗,你还能教兄弟们种玉米。”
紧随其后的是曾在玉茗轩搭戏台的木匠老周,他把刨子用粗布绳绑在腰间,木柄上包着的棉布已经磨出毛边,是他老伴生前缝的。“俺搭了三十年戏台,从玉茗轩的雕花木梁到街头的临时戏棚,啥木头经俺的手,都能变成撑场面的物件。”老周拍了拍刨子,眼里闪着光,“现在搭工事和搭戏台一样,都得结实——戏台撑不住会塌,工事撑不住,百姓就没地方躲了。”邱鼎杰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曾雕刻过戏台上的“龙凤呈祥”,如今要去挖战壕、修掩体,却依旧带着对“守护”的执着。他让人在营账旁搭起一个木架,专门用来挂新兵们带来的“念想”:王大牛的锄头靠在架旁,老周的刨子挂在中央,还有人揣着家人缝的布帕、藏着孩子画的小画,一件件都摆得整齐。邱鼎杰给木架取名“念想架”,站在架前对新兵们说:“你们看这些物件,布帕上的针脚是家人的牵挂,刨子上的木纹是谋生的手艺,咱们扛枪打仗,守的就是这份牵挂,护的就是这份手艺。”
半月后,扩军的消息顺着蜿蜒的山道,飘向周边的县城与村落,像一阵春风吹醒了沉睡的土地。第一个拄着拐杖来的是退伍老兵赵老栓,他的左腿在十年前的战场上受了伤,裤管空荡荡的,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俺在镇上茶馆听见跑商的人唱《精忠报国》,调子没跑,可听着就揪心——当年俺们流血守下来的土地,不能让鬼子再踩进去!”赵老栓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枚褪色的军功章,边缘磨得发亮,“俺虽走不快,可教新兵拼刺、瞄准还成,当年俺的枪法,百米外能打穿铜钱眼!”邱鼎杰亲自扶他坐下,让人搬来一张木椅,放在“念想架”旁:“赵叔,您就当‘教习队’的队长,军营里的娃娃们,都等着您传帮带。”
紧接着来的是学堂的先生方仲书,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半大的少年,最大的不过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二,个个背着布包,里面装着课本和磨尖的木棍。“先生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俺们虽小,却也想学着戏里的岳飞,不让敌人踏进天启的土地。”领头的少年叫小石头,和北平戏班的小石头同名,手里攥着一本翻烂的《三字经》,眼神却比同龄孩子更坚毅。方仲书推了推鼻梁上的断腿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恳切:“将军,这些孩子识文断字,能帮着记军功、写家书,操练间隙还能教新兵认字——就算上不了战场,也能为军营出份力。”邱鼎杰蹲下身,摸了摸小石头的头,见他布鞋底磨出了洞,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便让人取来新做的布鞋:“你们都是天启的希望,先把身子练结实,把书读好,将来无论是扛枪还是教书,都是守护家国的本事。”他让人把黄星寄来的《精忠报国》抄本拆开,一页页贴在营账的墙上,每张纸都用浆糊粘得牢固,还在旁边注上拼音,让方仲书带着新兵们每日晨读。清晨的营账里,“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吟诵声此起彼伏,混着远处的鸡鸣,成了军营里最动人的晨曲。
月底的军营,热闹得像要开台唱戏。一支打散的地方队伍沿着山道赶来,二十多杆枪斜挎在肩上,枪托上还沾着战场的硝烟。领头的队长叫李虎,脸上带着一道未愈的刀伤,从颧骨划到下颌,却丝毫不减英气。“俺们在东边打了败仗,一路逃过来,听说邱将军您‘守土护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李虎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营区,忽然停在妇人缝补队身上——几个随军家属正围着灶台煮土豆,手里拿着针线,给士兵们缝补磨破的军装。最年长的张婶,手指上戴着枚铜戒指,是她牺牲的丈夫留下的,此刻正穿过粗布的针脚:“俺们虽不能扛枪打仗,可给兄弟们补补衣裳、煮碗热饭,也是尽份心。”李虎看着这一幕,眼眶忽然红了,他猛地挺直身子,对着邱鼎杰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将军,俺们总算找着正路了!以后您指哪儿,俺们就打哪儿!”
邱鼎杰让军需官给这支新队伍分发粮草和棉衣,又让人把他们编进各营,与老兵混编在一起。“老带新,熟带生,咱们是一家人,就得劲往一处使。”他指着军营外围的空地,那里已经挖开了几条深沟,是之前新兵们练手挖的,“接下来,咱们把战壕挖得再深些、再宽些,让敌人的子弹打不进来,让兄弟们能在里面躲风寒。”老周带着木匠们扛来刚砍的白杨树,树干笔直,带着清新的木香:“将军,这木头结实,做掩体刚好,等打完仗,咱们再把它刨光了,做戏台的柱子——到时候在咱们护下的土地上搭戏台,唱出来的戏才够响亮!”邱鼎杰拍了拍树干,树皮上还沾着雪沫,他仿佛已经看见,来年春天,这些白杨树会在戏台旁抽出新芽,与北平的梅花遥相呼应。
一月期满那日,天刚蒙蒙亮,邱鼎杰就站在了操练场上。三千多人的队伍整齐地列成方阵,新兵们的军装虽不算统一,有的穿着粗布衣,有的还带着自家缝的补丁,却个个挺直了脊梁,眼神里透着亮。“念想架”就立在队伍前方,王大牛的锄头、老周的刨子、赵老栓的军功章、小石头的《三字经》,还有无数人的布帕、小画,在寒风中轻轻晃动。邱鼎杰走到队伍前,声音比山间的寒风更铿锵:“兄弟们,咱们现在人多了,枪多了,可别忘了为啥扛枪。咱们扛的不是冰冷的铁,是‘念想架’上的牵挂,是北平戏台上的调子,是天启每一寸土地上的炊烟!”他抬手向北平的方向指去,那里虽隔着千山万水,却仿佛能看见黄星带着孩子们在戏棚里练功,听见《精忠报国》的导板在街头飘荡,“等开春夺回城镇,咱们就请黄老板的戏班来,在咱们护下的土地上搭戏台,唱一场最响的《精忠报国》——到时候,咱们要让敌人听听,天启的戏,不是那么好停的;天启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话音刚落,队伍里的呼声便撞着山林响起来,“守天启!”“等听戏!”的呐喊此起彼伏,混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火,把西南的寒冬都烘得暖了几分。邱鼎杰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戏台草图,宣纸已经被反复摩挲得柔软,他知道,黄星说的“腊月开台”,他们定能赶上——不仅能赶上,还要在胜利的土地上,听一场让山河都为之动容的戏。
操练场上的呼号声渐渐平息,邱鼎杰刚走下指挥台,就被军需官拉着往物资棚去。棚子是用粗壮的松木搭的,顶部盖着厚厚的茅草,挡住了寒风。掀开布帘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谷香、棉絮香的暖意扑面而来——地上堆着二十多袋小米,袋口用麻绳扎得紧实,露出的米粒饱满圆润,还带着新粮特有的清香;墙角码着整齐的棉衣,是周边百姓连夜缝的,针脚虽不算细密,却都缝进了厚厚的棉絮,有的衣领上还绣着小小的五角星,是妇人缝补队的张婶带着姐妹们绣的,说“看着星星,就像看着自家男人的眼睛”。
“将军,周边三个县的乡绅凑了五十石粮食,说等开春新麦下来,还能再送一批来。”军需官指着棚角的竹筐,里面装着二十张兽皮,是山里的猎户送来的,毛色油亮,还带着淡淡的松香,“猎户们说,这兽皮能给哨兵做护耳,冬天在山上站岗,耳朵就不会冻掉了。”邱鼎杰走到竹筐旁,拿起一张狐皮,手感柔软温暖,他仿佛能看见猎户们冒着严寒在山林里捕猎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让裁缝队赶紧把兽皮剪了,缝在军帽的耳罩里,每个哨兵都得有。”
军需官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货架上搬下一个木箱,上面贴着北平商队的封条,还系着一根红绳,是黄星特意让人绑的:“将军,这个是北平那边托商队捎来的,黄老板说,是给新兵们做的冻疮膏,按之前的方子加了当归,比上次的更管用。”邱鼎杰小心地拆开红绳,打开木箱——里面整齐地码着瓷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小纸条,是黄星的字迹,这次写的是“戏台的木板已刷三遍桐油,等你们回来踩新台”。他拿起一个瓷瓶,瓶身温热,大概是商队一路揣在怀里护着的,他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当归香飘出来,与记忆里北平戏棚的木香重叠在一起。“把瓷瓶分给各队医官,让他们每天给新兵涂一遍,尤其是手脚容易冻的地方。”邱鼎杰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揭下来,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和戏台草图放在一起——那里藏着北平的牵挂,也藏着胜利的希望。
离开物资棚时,路过“念想架”,邱鼎杰特意停下脚步。架子上又添了不少新物件:猎户孩子画的猛虎,用红颜料涂了眼睛,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像老虎一样打敌人”;乡绅送来的戏文小册子,是翻旧的《岳母刺字》,封皮用蓝布包着,扉页上题着“同护山河”四个毛笔字,笔力遒劲;还有李虎带来的队伍里,有人捐出了自己的护身符,是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虽不算名贵,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邱鼎杰伸手拂去《岳母刺字》册页上的薄尘,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字迹,忽然想起戏里岳母在岳飞背上刺字的场景——“精忠报国”四个字,不仅刻在岳飞的背上,更刻在每个天启人的心里。
“将军!”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声,是陈阳带着几个新兵快步走来。他穿着新缝的军装,肘部的补丁是妇人缝补队绣的五角星,红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格外显眼。“新挖的战壕试了,能挡住三发土炮的冲击!”陈阳的脸上带着汗水,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刚从战壕那边跑过来,“老兵们还教了新兵‘伏地听声’的法子,把耳朵贴在地上,能听见三里外敌人的马蹄声——赵老栓叔说,这是当年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百试百灵!”
邱鼎杰跟着陈阳走到战壕边,只见几条战壕纵横交错,深三米、宽两米,内壁糊着一层厚厚的黄泥,是用山涧里的黏土和着稻草拌的,摸上去紧实光滑。“这是老周的主意,说黄泥能隔寒,冬天在战壕里待着,比在营账外还暖和些。”陈阳指着战壕内壁铺着的晒干的茅草,“而且茅草软,子弹打进来会被卡住,不容易反弹伤着兄弟们。”他又引着邱鼎杰走到战壕尽头,那里砌着几个简易的掩体,用的是老周带来的白杨树段,中间留着长方形的射击孔,刚好能架起新缴获的机枪。“您看,这射击孔的高度,刚好到胸口,趴着能打,站着也能打,视野还开阔,能看见百米外的动静。”陈阳的眼里满是兴奋,仿佛已经看见敌人在战壕前狼狈逃窜的场景。
正说着,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旗帜飘动的声响。邱鼎杰快步走去,只见营门外站着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约莫二十多人,为首的青年手里举着一面破了角的红旗,旗面虽有些褪色,却依旧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青年的脸上还带着伤,颧骨上贴着一块粗布,渗着淡淡的血迹,却把红旗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将军,我们是从东边逃过来的,听说您在这儿护百姓,想跟着您干!”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格外坚定,“我们村的戏台被敌人烧了,戏服、道具全成了灰——俺们就是想跟着您,把被抢走的土地夺回来,把戏台再搭起来,让村里的娃还能听戏!”
邱鼎杰让卫兵打开营门,寒风瞬间卷着雪沫灌进来,青年们却没人缩脖子,个个挺直了身子。他走到为首的青年面前,见他冻得通红的手背上裂着口子,却依旧牢牢抓着红旗的旗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来吧,咱们天启的戏台,不能就这么被烧了。咱们不仅要抢回戏台,还要守着每一寸能唱戏的土地,让每个娃都能安安稳稳地听《精忠报国》,听《岳母刺字》。”他让人给青年们取来热粥和棉衣,看着他们捧着碗大口喝粥的样子,忽然想起北平戏班的孩子们——无论是戏台上的娃,还是军营里的娃,都盼着一个没有硝烟的春天。
当晚,军营里加了菜。伙房的灶台烧得通红,大铁锅里煮着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粥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米油;旁边的铁板上烤着土豆,外皮烤得焦脆,掰开后冒着热气,香气飘满了整个营区。邱鼎杰端着一碗热粥,坐在灶边的木凳上,周围围着老周、赵老栓、陈阳和几个新兵,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碗,脸上带着暖意。
老周喝了口粥,抹了抹嘴,开始讲当年在玉茗轩搭戏台的事:“那会儿玉茗轩的戏台,是用楠木做的梁,上面雕着‘双凤朝阳’,戏台前的柱子上还挂着对联,写着‘台上千秋史,台下万里春’。素云姑娘吊嗓子的时候,水袖一甩,能扫落梁上的积尘,志远先生就坐在台下的红漆椅子上,捧着戏文册子逐字推敲——那日子,多好啊。”新兵们听得入神,连手里的土豆都忘了啃,眼里满是对北平戏棚的向往。
从东边逃来的青年叫林小满,他放下碗,说起了家乡的战况:“敌人进村那天,刚好是俺们村搭戏台的日子,戏服都穿好了,就等着开唱。他们拿着枪冲进来,先烧了戏台,再抢粮食,俺爹为了护着戏文册子,被他们用枪托砸伤了腿……”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很快挺直了腰,“不过俺们没怕,俺们藏在山里,看着敌人的队伍走了,就想着一定要找支能打鬼子的队伍,把家乡夺回来。”
有人忍不住问:“将军,俺们啥时候能打回去啊?俺想早点回去,看看俺家的戏台还能不能修。”邱鼎杰望着灶里跳动的火苗,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把眼神里的坚定照得格外清晰。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戏台草图,指尖能感受到纸上“腊月开台”的纹路:“快了,等咱们把队伍练得更硬,等北平的梅花开得更艳,咱们就出发。到时候,咱们不仅要把敌人赶出去,还要帮每个村都搭起戏台,让《精忠报国》的调子,飘遍天启的每一寸土地。”
夜色渐深,营区里的灯火却依旧明亮。操练场上的火把烧得正旺,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新兵们的身影——他们在老兵的指导下练习拼刺,金属枪尖碰撞的声响清脆有力,混着“杀!杀!杀!”的呐喊,在山谷里传得很远;不远处的“念想架”上,物件们在火光中静静伫立,布帕的流苏随风轻晃,军功章的金属光泽与火光交相辉映,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邱鼎杰站在营账前,望着漫天星光。墨蓝色的夜空里,星星多得数不清,有的亮得耀眼,有的暗得微弱,却都紧紧地聚在一起,组成了璀璨的星河。他忽然觉得,这三千多人的队伍,就像这星星一样——曾经,他们是散落在天启各地的光点,有的在田间种地,有的在戏台搭木,有的在学堂教书;如今,他们聚在军营里,抱着同一个信念,扛着同一杆枪,便成了能照亮黑夜的光。
寒风卷着雪沫吹过,邱鼎杰紧了紧军装的领口,指尖再次触到口袋里的戏台草图和纸条。他知道,等开春一到,这束光便要冲向战场——为了北平戏台上的“腊月开台”,为了“念想架”上的每一份牵挂,为了老周口中“台上千秋史,台下万里春”的好日子,也为了每一个盼着山河无恙、戏声不绝的天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