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的灯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枫叶，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衍靠在姜秋陌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片枫叶，叶脉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某种清晰的印记。
“前面好像有卖糖画的。”白衍忽然坐直身子，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马路对面的街角。那里支着一个小小的糖画摊，黄铜小锅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一位老人正手持勺柄，在青石板上勾勒出龙的轮廓，金黄的糖浆遇冷凝固，甜香顺着风飘了过来。
姜秋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笑意加深：“想吃？”
白衍点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雀跃，像个得到许可的孩子：“小时候外婆经常带我去赶庙会，每次都要吃一个龙形的糖画，甜丝丝的，能含好久。”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对过往的怀念，“好久没吃过了。”
“那我们过去买。”姜秋陌起身，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指尖温热的触感让白衍心头一暖。过马路时，姜秋陌下意识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目光警惕地扫过往来的车辆。
虽然已是傍晚，但是马路上的车辆还是很多，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糖画摊前围了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不同的图案。白衍站在一旁，看着老人熟练地转动勺柄，金黄的糖浆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瞬间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
“老板，来一个龙形的。”姜秋陌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人应了一声，随即拿起勺子，手腕转动间，一条威风凛凛的龙便出现在石板上，最后用小木棍轻轻一压，完美收官。
姜秋陌付了钱，将糖画递给白衍：“小心烫。”
白衍接过糖画，指尖触到微凉的木棍，甜香瞬间充斥了鼻腔。他低头咬了一小口，糖浆在嘴里化开，甜而不腻，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好吃。”他眼睛亮晶晶的，转头想和姜秋陌分享这份喜悦，却见姜秋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的宠溺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姜秋陌伸手，替他擦掉嘴角沾到的一点糖浆，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唇角，带着微凉的触感，让白衍的脸颊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划破了这份宁静。白衍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车轮碾过路面，扬起阵阵尘土，司机惊恐的脸透过挡风玻璃清晰可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白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猛地推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糖画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摔得粉碎，金黄的糖浆溅了一地。
“阿衍！”
姜秋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白衍挣扎着抬头，只见姜秋陌的身影被卡车狠狠撞中，像一片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不远处的枫树林边。
口袋里的枫叶不知何时掉了出来，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白衍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呼吸，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周围人群的尖叫声。他踉跄着爬起来，朝着姜秋陌的方向跑去，脚下的石板路冰凉刺骨，却远不及他此刻心底的寒意。
“秋陌！姜秋陌！”
白衍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他冲到姜秋陌身边，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去扶他。姜秋陌的黑色大衣被鲜血染红，伤口处的血液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也染红了那片缓缓落下的枫叶。
枫叶落在姜秋陌的胸口，红色的叶片被鲜血浸染，变得愈发浓烈，像一团燃烧殆尽的灰烬。
“别碰……”姜秋陌艰难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危险……”
“我不碰，我不碰！”白衍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砸在姜秋陌的脸上，“你别说话，我叫救护车，我马上叫救护车！”他慌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却抖得无法控制，好几次都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卡车司机却并没有像想的那样下车，而是瞬间逃离现场。
周围的人群渐渐围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有人低声议论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枫叶的香气，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
姜秋陌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白衍的手腕，指尖冰凉：“阿衍……别离开我……”
“我不离开，我绝对不离开你！”白衍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一定要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他看着姜秋陌苍白的脸，看着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那片被染红的枫叶，心底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清晨醒来时姜秋陌温柔的笑意，想起早餐时他期待的眼神，想起逛公园时他细心地为自己拂去肩头的枫叶，想起他说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
那些温暖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与眼前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让白衍心如刀绞。
“枫叶……”姜秋陌的目光落在那片被染红的枫叶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我很喜欢！”白衍泣不成声，“你别睡，秋陌，你看着我，别睡好不好？”
姜秋陌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握住白衍手腕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白衍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阿衍……我爱你……”
这是姜秋陌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彻底闭上了。
“秋陌！姜秋陌！”白衍疯狂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可姜秋陌却再也没有回应。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医护人员匆忙下车，将姜秋陌抬上担架，紧急进行抢救。白衍跟在后面，脚步踉跄，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捡起那片被染红的枫叶，紧紧攥在手心。叶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得僵硬，却带着姜秋陌最后的温度。
白衍站在救护车旁，看着车子疾驰而去，消失在秋日的阳光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姜秋陌最后的那句话。
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底。他曾经以为，姜秋陌的爱是一座精致的囚笼，困住了他的自由。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座囚笼里，早已盛满了姜秋陌毫无保留的爱意。
而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秋日的风依旧吹拂着，枫树叶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呜咽。白衍握紧手中的枫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望向救护车消失的方向，眼底充满了坚定。
“姜秋陌，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爱你。”
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却再也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冷的心。那片被染红的枫叶，在他的掌心，静静躺着，像一个永恒的誓言，也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个秋天，曾经那么温暖，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绝望。而那座精致的囚笼，在姜秋陌倒下的那一刻，也彻底崩塌了。白衍才发现，原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份生活，习惯了姜秋陌的陪伴，习惯了这份深沉的爱。
他只希望，救护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只希望，姜秋陌能活着，能继续陪伴他，能继续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哪怕，那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他也愿意，永远沉沦其中，不再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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