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库”Livehouse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严浩翔那句轻飘飘的询问，像一块巨石砸进七人心中刚刚汇聚起的温暖潭水，溅起冰冷的水花。
“回去？回哪里去？”刘耀文最先沉不住气，挤上前，语气带着不解和急切，“翔哥，是我们啊！我们找到你了，跟我们走啊！”
严浩翔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刘耀文，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只有一种审视般的冷静。“走？走去哪里？”他重复着这个问题，身体依旧放松地靠着墙壁，姿态没有丝毫改变，仿佛眼前这六位兄弟的激动与他毫无关系，“另一个被规则定义好的‘舞台’？还是另一个需要戴着面具生存的‘聚光灯下’？”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重逢表象下尚未触及的深层恐惧。马嘉祺心头一凛，他意识到，严浩翔的抗拒，远比丁程鑫因责任感而产生的迷茫要更加理性，也更加……彻底。
“浩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马嘉祺试图控制局面，声音沉稳，“我们先离开这里，慢慢说。”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严浩翔反问，他抬手指了指周围躁动的人群、昏暗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的汗与荷尔蒙的气息，“这里不够‘真实’吗？还是你们觉得，只有在安静、‘安全’的地方，才能讨论我们那点可悲的、被人安排好的过去和……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嘴角那抹疏离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丁程鑫看着严浩翔，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揪紧。他上前一步，与马嘉祺并肩，试图用哥哥的身份和经历去沟通：“浩翔，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怀疑过一切。但我们七个人在一起，不就是最真实的吗？”
“在一起？”严浩翔终于微微直起身，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地看向丁程鑫，“丁哥，在一起做什么？重复过去的轨迹吗？练习、出道、跑通告、活在数据和私生的显微镜下？还是说，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地聚在一个破仓库里，靠着虚无的‘兄弟情’和所谓的‘梦想’充饥？”
他的话语尖锐得像手术刀，解剖着血淋淋的现实。
“我们拥有的‘过去’是什么？是被公司包装好的人设，是被粉丝幻想出的关系，是被市场需要而创造出的音乐！那些欢呼和荣誉，有多少是冲着我们真实的自己来的？”严浩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而现在，我们‘幸运’地摆脱了那一切，到了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世界。然后呢？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彼此找回来，重新绑在一起，再去追求所谓的‘舞台’？”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我不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怀疑这条路本身。”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马哥，你告诉我，找到所有人之后，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如何生存？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是靠街头卖唱，还是去参加另一个《新生代》？我们凭什么认为，换了一个世界，我们就能摆脱被定义、被消费的命运？”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下。马嘉祺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无法立刻给出一个能让严浩翔信服的、完美的答案。丁程鑫也语塞，他连自己的舞蹈意义都尚未找回。刘耀文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可以做自己的音乐！”宋亚轩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倔强，“唱我们想唱的歌！”
“想唱的歌？”严浩翔看向宋亚轩，眼神略微缓和，但问题依旧犀利，“亚轩，你想唱什么歌？是你记忆里那些属于‘时代少年团’的、带着明确商业标签的歌，还是真正发自你内心、属于‘宋亚轩’这个个体的歌？如果我们摆脱了过去的影子，我们还能创造出什么？”
宋亚轩愣住了，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张真源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他缓缓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力量：“浩翔，你的怀疑都有道理。前路确实不明。但正因为不明，我们才更需要在一起，互相支撑着去摸索。一个人，力量太单薄了。”
“支撑？”严浩翔重复了一遍，他抬手，指了指舞台上刚刚结束表演、正接受欢呼的另一个Rapper，“看到吗？在这里，实力和态度就是一切。没有公司包装，没有粉丝滤镜，你的音乐能不能炸场，你的歌词能不能直击人心，台下的人会给你最直接的反应。这难道不是一种更真实的‘支撑’？”
他看向马嘉祺，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马哥，你能否保证，我们七个人重新在一起，不是为了抱团取暖，重复过去的模式，而是能真正打破枷锁，创造出不被任何东西定义的、纯粹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如果你不能保证，那我宁愿留在这里，至少这里的‘真实’，触手可及。”
保证？在这个一切都未知的世界，谁敢给出这样的保证？
马嘉祺看着严浩翔那双清醒决绝的眼睛，知道任何空泛的承诺都无法说服他。严浩翔要的不是温暖的怀抱，不是一个临时避风港，而是一个清晰的、值得他放弃眼前这片“自由真实”土壤的、关于未来的确信。
而他，此刻给不出。
气氛降到了冰点。重逢的喜悦被严浩翔理性而冷酷的剖析彻底击碎，露出了底下苍白而迷茫的底色。他们找到了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由理念和怀疑构筑的鸿沟。
Livehouse里，下一轮battle的喧嚣再起，鼓点震耳欲聋。彩色的灯光扫过他们僵硬的脸庞，忽明忽暗。
严浩翔看着沉默的众人，尤其是马嘉祺那紧蹙的眉头和丁程鑫眼中未能散尽的疲惫，他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重新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大半张脸。
“看来，你们还需要时间想清楚。”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转身，如同一条融入暗流的鱼，灵活地挤进了躁动的人群之中，几个晃身，便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与攒动的人头之后。
留下六个人，站在原地，被震耳的音乐和严浩翔留下的、振聋发聩的质问包围，久久无言。
马嘉祺望着严浩翔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对自己“找到所有人就能重建一切”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他意识到，将七颗散落的心重新凝聚，远比找到他们的人，要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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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完 | 字数：约23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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