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

夜色浓重，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五个少年沉默的身影。离开了那间灯火通明却令人窒息的“镜像舞苑”，气氛显得有些凝滞。丁程鑫走在马嘉祺身侧，微微低着头，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再说话，仿佛刚才在舞蹈室里那短暂的情绪流露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刘耀文几次想开口，都被张真源用眼神制止了。宋亚轩则小心翼翼地挨着丁程鑫走，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像一只担心被抛弃的小动物。

马嘉祺能感受到身边人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实质的低落。他知道，仅仅一个拥抱和几句安慰，并不能真正消除丁程鑫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自我怀疑。那厚重的壁垒只是裂开了一道缝，阳光尚未完全透入。

他需要一个更安全、更私密的空间，也需要看到团队完整的存在。

“我们……现在去哪儿？”丁程鑫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我们临时的‘家’。”马嘉祺回答，语气平静而自然，仿佛那是一个他们早已熟悉的地方。

丁程鑫抬眼看了看他，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再问。

他们穿行过几条灯火阑珊的小巷，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居民楼前停下。楼不高，墙皮有些斑驳，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灭。

“就是这里了。”马嘉祺说着，率先走上了狭窄的楼梯。丁程鑫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迟疑。

马嘉祺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普通的防盗门。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淡淡霉味、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食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空间。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空置了很久的仓库隔间。水泥地面，白墙有些泛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杂物。房间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旧地毯，上面随意散落着几个颜色不一的坐垫和叠放整齐的薄被。一张矮旧的木桌上，放着几个吃剩的泡面桶和几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着这个简陋得近乎寒酸的空间。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家”。

贺峻霖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低头摆弄着一个老旧的MP3，耳朵里塞着耳机。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越过马嘉祺，看到站在后面、神情晦暗的丁程鑫时，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丁哥！”贺峻霖几步冲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雀跃，他下意识地想如往常一样扑上去，却在靠近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丁程鑫周身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动作硬生生顿住，只是站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纯粹的笑容，“你来了！太好了！”

丁程鑫看着贺峻霖毫不作伪的欢喜，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堪称家徒四壁的环境，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刘耀文、宋亚轩和张真源也陆续走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所有人都看着丁程鑫，目光里有期待，有关切，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丁程鑫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裸露的神经上。他走到地毯边缘，没有坐下，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盏摇晃的白炽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本就疲惫的脸色映照得更加苍白。

“这里……就是你们找到的地方？”他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是啊丁哥！”刘耀文抢着回答，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虽然破了点，但地方够大！我们几个挤挤能睡下！而且便宜！”

宋亚轩也连忙点头：“对对对，而且……而且隔音好像还不错，我早上试了试，小声唱歌好像不会吵到别人。”他说完，似乎觉得这话在眼下情境里有些不合时宜，又讪讪地闭上了嘴。

张真源拿起一瓶未开封的水，递向丁程鑫：“程鑫，先喝点水吧。”

丁程鑫没有接。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围在他身边的兄弟们。他的目光从马嘉祺沉稳的脸上，移到张真源温和的眼中，掠过刘耀文急切的神情，宋亚轩不安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贺峻霖那依旧带着灿烂笑容的脸上。

这些面孔，如此熟悉，是他过去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他现在恐惧和压力的来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那些在舞蹈室里对马嘉祺说出的、带着绝望的话语，此刻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那份沉重，那份迷茫，那份害怕辜负大家的恐惧，却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贺峻霖的笑容，那笑容越灿烂，就越发映衬出他内心的灰暗。他终于无法再维持那层脆弱的平静外壳，一种混合着愧疚、无力与巨大压力的情绪猛地冲上眼眶，让他的视线瞬间模糊。

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弟弟们看到自己即将失控的表情。

“……对不起。”一声极低、极压抑的道歉，从他齿缝间挤了出来，带着明显的哽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马嘉祺也没想到，丁程鑫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道歉。

丁程鑫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我……我不是不想和大家在一起……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他抬起头，泪水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那双总是充满力量和坚定的桃花眼，此刻被水光淹没，只剩下赤裸裸的脆弱。

“我怕我做不到……我怕我带不好大家……我怕我们这一次……还是会失败……我……”

“丁哥！”

他的话没能说完。

刘耀文第一个冲上去，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他，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说什么呢！谁要你带了！我们是一起的啊！”

宋亚轩也红着眼睛扑上来，紧紧抱住丁程鑫的胳膊：“丁哥你别怕，我们一起就不怕！”

贺峻霖抹了把眼睛，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试图活跃气氛的轻快，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是！天塌下来有我们七个一起顶着呢！你一个人瞎扛什么！”

张真源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将手里的水瓶塞进了丁程鑫微微颤抖的手里，然后伸出双臂，连同刘耀文和宋亚轩一起，将丁程鑫紧紧地围在中间。

马嘉祺站在稍外一点的地方，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六个人，看着丁程鑫终于在那笨拙却真诚的安慰与拥抱中，放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宣泄着内心的恐惧。他知道，那道坚冰筑成的壁垒，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地、缓慢地消融。

他没有加入那个拥抱，只是静静地守护着。直到丁程鑫的情绪稍微平复，他才走上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丁程鑫湿润的眼睛上。

“程鑫，”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记住，这里没有队长，也没有需要独自承担的责任。这里只有我们七个。”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七个人，只差一个，就齐了。”

丁程鑫用袖子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看向马嘉祺，用力地点了点头。

“浩翔……他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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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完 | 字数：约26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