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四个少年的身影在斑驳的人行道上拉长、缩短,再拉长。找到了刘耀文,团队的“能量核心”归位,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刘耀文走在马嘉祺身边,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急于补充能量的小兽。
“丁哥肯定在跳舞!他一天不跳浑身难受!”刘耀文语气笃定,膝盖上那块刚结痂的擦伤随着他的步伐若隐若现,他却浑然不觉,“我们去找哪个舞室?他知道的舞室可多了。”
马嘉祺心中已有计较。丁程鑫对舞蹈的执着远超常人,他追求的不仅是技巧,更是艺术性的表达和情感的投入。普通的健身舞蹈房不太可能留住他,他应该会出现在更专业、更注重艺术氛围的地方。
“去‘镜像舞苑’,”马嘉祺说出一个名字,那是本市以培养专业舞者和现代舞创作为名的机构,门槛高,氛围也更为纯粹,“程鑫可能会在那里。”
一行人乘坐晚高峰略显空荡的公交车前往城西。车上,宋亚轩靠着车窗,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张真源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眼神沉静;刘耀文则有些坐不住,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眼神里充满了即将见到下一个伙伴的急切。
马嘉祺看着他们,心中稍安。队伍在壮大,希望也在增长。但想到丁程鑫,他心底又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丁程鑫性格坚韧,责任感极强,也正因如此,他往往会把压力和迷茫埋得更深。
“镜像舞苑”坐落在一栋设计感极强的艺术园区内。夜晚的园区很安静,大部分工作室已经熄灯,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着光。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拥有巨大落地玻璃幕墙的主舞蹈室。
灯光雪亮,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丁程鑫穿着简单的黑色练功服,站在舞蹈室中央。他并非独自一人,身边围着几个年纪更轻的学员,似乎正在上课。他正在示范一个连续的旋转接地面动作,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仿佛蕴含着精确的计算与控制,线条流畅,姿态完美,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然而,马嘉祺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不对。
丁程鑫的表情不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沉浸在舞蹈中的愉悦或投入,也没有作为指导老师的耐心与热情。他的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眼神是空的。仿佛一台被输入了完美程序的机器,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却失去了驱动它的灵魂。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镜子里的自己,那眼神里没有欣赏,没有确认,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和一丝深藏其下的……疲惫与疏离。
“是丁哥!”刘耀文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就要上前敲门。
马嘉祺却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他声音低沉。
张真源也看出了端倪,轻声道:“程鑫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宋亚轩扒着玻璃,小声说:“他看着好累啊,都不笑了。”
舞蹈室内,丁程鑫示范完毕,对学员们说了句什么,便走到角落拿起水瓶喝水。他背对着玻璃幕墙,肩膀微微塌下去一个细微的弧度,那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卸下防备的姿态,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马嘉祺捕捉到了。
那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耗竭。舞蹈对于丁程鑫而言,曾是生命,是光,是表达自我的唯一语言。可现在,他站在这里,教授着他热爱的舞蹈,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内核,只剩下一个优美却空洞的躯壳。
学员们开始自行练习,丁程鑫靠在把杆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中的某一点。玻璃窗外,四个兄弟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光亮处,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
可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马嘉祺的心沉了下去。这种“视而不见”比他预想的任何反应都要糟糕。这意味着丁程鑫不仅迷茫,他甚至可能关闭了对外界的部分感知,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
马嘉祺对另外三人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脸上努力调整出一个自然的表情,推开舞蹈室厚重的隔音门。
温暖带着汗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地板蜡和舒缓的背景音乐声。学员们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少年。丁程鑫似乎也被开门的动静惊扰,有些迟缓地转过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马嘉祺脸上时,既没有露出震惊,也没有出现宋亚轩那种崩溃的狂喜,更没有刘耀文那种不敢置信的激动。
他的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恍惚,像是在辨认一个存在于遥远记忆中、本该模糊却意外清晰起来的影像。随即,那恍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复杂情绪的平静。
他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或者说,他对于任何与“过去”相关的人事物出现,都并不感到意外。
“程鑫。”马嘉祺走到他面前,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丁程鑫看着他,几秒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视线越过马嘉祺的肩膀,看到了玻璃门外眼巴巴望着的刘耀文、张真源和宋亚轩。他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停留片刻,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下课再说。”丁程鑫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倦意,说完便转回身,重新走向那些练习的学员,开始纠正其中一个学员的动作细节。
他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这种平静像一堵无形的墙,将马嘉祺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了回去。
马嘉祺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打扰。他看着丁程鑫穿梭在学员中间,偶尔抬手示范,偶尔出声指导,每一个指令都清晰专业,无可挑剔。
但他整个人,就像这间充满镜像的舞蹈室里的一个悖论——无数个他在镜中被复制,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瑕,可那个最真实的、带着热忱与生命力的内核却仿佛迷失在了镜面的反射之中,无处寻觅。
玻璃门外,刘耀文急得抓耳挠腮,宋亚轩和张真源也面露忧色。
马嘉祺知道,找到丁程鑫的身体很容易,但要找回那个迷失在舞蹈与自我意义之间的灵魂,恐怕比找到前面三个人加起来都要困难。
他没有离开,只是退到墙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
舞蹈课的结束铃声终于响起,学员们陆续离开。当最后一个人带上门,偌大的舞蹈室里只剩下他们五人时,丁程鑫缓缓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镜中映出的、站在他身后的马嘉祺。
他没有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地问道:“找到我,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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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完 | 字数:约24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