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裴时安坐在藤椅上,看着裴瑾言在院子里忙碌。他手里拿着一把修枝剪,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樱花树的枯枝,动作笨拙却认真——张妈说,这棵树是他们小时候亲手栽的,如今枝繁叶茂,却总有几枝长得歪歪扭扭,裴瑾言非要亲自修剪,说要让它“长得更直溜,好让风筝飞得更高”。
“小心点,别剪到手。”裴时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茶是今年的新茶,带着淡淡的清香,是裴瑾言特意托人从南方寄来的,知道他偏爱这一口。
裴瑾言回头,脸上沾了点泥土,像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兔子,却笑得灿烂:“放心吧哥,我练过的。”他晃了晃手里的修枝剪,“上次在挪威给奥拉夫先生帮忙,他教过我怎么修剪果树。”
裴时安看着他额角的汗珠,起身走进屋里,拿了条毛巾递过去。裴瑾言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结果把泥土抹得更匀了。裴时安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他擦干净,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对方的耳朵悄悄红了。
“哥,”裴瑾言低下头,声音有些含糊,“下午去海边吧?我把摩托艇修好了,我们可以去钓鱼。”
“好啊。”裴时安挑眉,“不过说好了,谁钓不到鱼,晚上就负责洗碗。”
“一言为定!”裴瑾言立刻来了精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大获全胜的样子。
下午的海边风平浪静,海水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裴瑾言驾着摩托艇,带着裴时安往深海驶去,浪花溅在身上,带着清凉的咸涩。裴时安靠在艇边,看着远处盘旋的海鸥,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的逃亡——同样是这片海,那时的浪涛是狰狞的巨兽,如今却温柔得像块绸缎。
“哥,你看!”裴瑾言忽然指向水下,“有鱼群!”
他熟练地甩下鱼竿,动作比半年前利落了太多。裴时安也拿起鱼竿,看着浮漂在水面轻轻晃动,心里一片宁静。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身边的人哼着不成调的歌,是小时候听熟了的童谣,一切都像被时光温柔地包裹着。
结果那天,两人钓上来的鱼差不多多,谁也没占到便宜。回去的路上,裴瑾言非要耍赖:“哥,你那鱼比我的小,应该算你输。”
“哦?”裴时安挑眉,“那下次比扎风筝?我记得某人以前扎的风筝,飞不过三尺就散架。”
裴瑾言的脸瞬间红了,梗着脖子说:“那是以前!现在我扎的风筝,能飞到云里去!”
回到庄园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他们把鱼交给张妈,就坐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看着晚霞一点点褪去。裴瑾言从屋里拿出两个风筝,一个是他们在挪威扎的极光风筝,另一个是用新竹篾扎的蝴蝶风筝,翅膀是粉色的,像极了院子里的樱花。
“试试这个?”他把蝴蝶风筝递给裴时安,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两人在院子里放起了风筝。蝴蝶风筝轻盈地腾空,粉色的翅膀在暮色中格外显眼;极光风筝紧随其后,翅膀上的荧光粉在渐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像落了一片星星。
“哥,你看!它们在比赛呢!”裴瑾言仰着头,笑得像个孩子。
裴时安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两只风筝在天空中追逐,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曾经让他辗转难眠的怨恨,都在这一刻,随着风筝线的颤动,变得轻飘飘的。
晚饭时,张妈端上了炖好的鱼汤,乳白色的汤里飘着葱花,香气四溢。老太太喝了一口,笑着说:“还是你们钓的鱼鲜。”
裴瑾言立刻给老太太盛了一碗:“奶奶,明天我再去钓,给您做鱼丸吃。”
“好啊,”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又看了看裴时安,“安安,你也多吃点,看你还是瘦。”
裴时安笑着点头,给老太太夹了块鱼腹上的肉。餐桌上的气氛温馨得像这碗鱼汤,暖融融的,带着家的味道。
夜里,裴时安坐在书桌前,翻看着裴瑾言的日记。后面又添了新的内容:
“今天和哥去钓鱼了,他钓的鱼比我的漂亮,不过我钓的更大!下次一定要超过他。”
“修剪樱花树的时候,哥给我擦脸了。他的手很软,像小时候一样。”
“蝴蝶风筝飞起来的时候,哥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比极光还好看。”
最后一页画着两只风筝,一只靛蓝色,一只粉色,在樱花树下并排飞着,旁边写着一行字:“这是我和哥的风筝,永远不分开。”
裴时安合上日记,走到窗边。月光洒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上,花瓣像雪一样轻轻飘落。远处的海边传来浪涛声,温柔得像首摇篮曲。
他知道,那些关于禁锢与逃离的过往,不会彻底消失在时光里。但它们就像这樱花树的枯枝,被小心地修剪掉,腾出的空间,会长出更茂盛的枝叶,迎接新的阳光。
而他和裴瑾言,终于在这个樱花与风筝的季节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平静与温暖。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风筝,有这满院的樱花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