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最后一周,空气里总弥散着一丝淡淡的离别味道。顾砚舟即将前往大学的前一天,妈妈特意炖了一锅他小时候爱喝的排骨汤——听顾叔叔悄悄说,这是顾砚舟妈妈在世时常做给他喝的味道。
餐桌旁,妈妈把盛好的汤轻轻推到顾砚舟面前,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砚舟啊,明天就要走了,多喝点汤,路上才有精神。”顾砚舟抬起眼眸,目光浅浅掠过妈妈的脸,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死水:“谢谢阿姨。”妈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给我夹了块排骨,语气温和中带着些许叮嘱:“听宝,你也多吃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偷偷瞄向顾砚舟。他正慢悠悠地喝着汤,侧脸被灯光勾勒得愈发清隽,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有。这七年,我从没见过他笑,哪怕是在我中考超常发挥、他考上顶尖大学的升学宴上,他也只是礼貌地接受祝贺,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第二天清晨,司机已经将顾砚舟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顾叔叔站在车旁,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叮嘱:“到了学校如果有任何事,就给家里打电话,钱不够就说。”顾砚舟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冷静:“知道了,爸。”
妈妈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他时微微弯了弯唇角:“砚舟,这是阿姨给你准备的一些常用药,还有几床薄被子,大学宿舍空调凉,别冻着了。”顾砚舟接过袋子,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妈妈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迅速收回,低声说道:“麻烦阿姨了。”
我跟在后面,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车子驶向高铁站,我才忍不住拉了拉顾砚舟的袖子,声音带了点哽咽:“哥,到了学校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
他侧过头看我,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波澜,但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高铁站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这个地方显得格外热闹。顾家的司机一边拎着行李,一边小跑着跟在我们身后,顾叔叔和妈妈一路送我们到检票口。广播里突然响起冰冷的女声,提醒检票开始。顾砚舟接过行李箱,转身对着顾叔叔,语调平稳:“爸,我走了。”随后又看向妈妈,依旧是那句冷淡又不失礼貌的话:“阿姨,再见。”
妈妈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顾叔叔也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常联系啊。”
我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检票口,看着他拿出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检票,忽然又忍不住喊了一声:“哥!”
顾砚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我。阳光透过高铁站高高的玻璃穹顶洒落下来,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逆着光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棵笔直的树,五官分明,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丝毫波动,清冷得像初秋拂面的微风。
“我会考上你的大学的!”我咬着唇,鼓足勇气大声说道。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转身走进了检票口。背影挺拔而又孤单,一步步融入拥挤的人潮中,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怅然若失地转过身。妈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柔和:“别难过,等放假你哥就回来了。”我点点头,心里却空落落的——那道横在我和他之间的无形的距离,似乎在他转身走进检票口的那一刻,又悄然拉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