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后,夜色永恒。
而此刻,这片清冷的永恒被彻底撕碎。
瑰丽而致命的月华光柱与污浊腥臭的异种魔法能量在空中疯狂对撞,炸开一圈圈扭曲的涟漪。玉石铺就的广寒广场上,昔日象征祥瑞的月纹早已被干涸的暗红与焦黑覆盖。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护盾破碎的沉闷轰鸣、以及空间被强行撕裂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怪响,共同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乐章。
这里是月神族的核心腹地,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无数外族贪婪的目光,终于化作了实质的刀剑,要将那轮传说中的纯粹月之力据为己有。
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道清瘦的身影屹立在残破的月桂神树下。
月悯。
她的名字本该寓意着慈悲与怜爱,如同月光温柔普照万物。但她自记事起,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便只有战争。当叛乱与入侵的烽火燃遍夜域,当主脉长老们一个接一个陨落在战场,她,这个血脉最为纯粹的嫡女,便在没有选择、没有竞逐的情况下,成为了月神主脉唯一的继承人,也成了全族在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救星?
她握着“霜寂”神杖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杖身上镶嵌的月魄石正散发着幽幽冷光,与她体内流淌的力量同源共鸣,那是世间最接近太阴本源的力量,至纯至净。
可她出生在了错误的时代。
为了活下去,为了身后那些残存的、用期盼甚至狂热目光注视着她的族人,她别无选择。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她的指尖已凝结出第一道月刃;别的少女还在对镜梳妆,她已披上战甲,学会了如何最有效率地割开敌人的喉咙,如何用最冰冷的月华冻结敌人的灵魂。
她的童年,没有嬉戏,没有温暖,只有无止境的训练、厮杀,以及身边人不断倒下的身影。死亡,是她最熟悉的伙伴。那原本象征着清辉、宁静与生命的“月”,在她这里,早已被浸染得面目全非。
每一次催动力量,感受那冰澈的月华流过经脉,她仿佛都能嗅到其中混杂不去的血腥气。那纯净的银白,在她眼中,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绝望的暗红。
“保护少主!”
一名忠诚的护卫用身体为她挡下一道偷袭的绿色邪火,自己却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月悯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习惯。她只是缓缓抬起霜寂神杖,杖尖指向那名偷袭得手、正露出狞笑的多目魔族。
没有言语,没有怒吼。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月华光束,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光芒掠过,那魔族连同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巨大橡皮擦去,只留下一片虚无的黑暗,随即又被混乱的能量流填补。
这一击,震慑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敌人,也让她身后的族人士气一振。
然而,只有月悯自己知道。
她体内那轮本该澄澈无瑕的“月”,在那无数次的杀戮与死亡的浸染下,正在从内部发生着某种不可逆的转变。它依旧强大,甚至因为融入了决绝与死意而变得更加具有破坏力。
但它,不再纯粹了。
清冷的月辉映照着她苍白而绝美的面容,那双本该盛满星月的眼眸深处,只有一片被战火和死亡反复犁过之后的荒芜与死寂。
她的力量,她的生命,她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这一场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而存在。
直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