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4 公海·晨线
日出像一柄被海水磨钝的刀,从云缝慢慢撬出暗红色锋口。归墟号甲板上,林桉倚着残破护栏,右眼的黑缝已蔓延至整片虹膜,像一面镜子被铁锤敲出放射状裂纹。
指航之环悬在他颈侧,银面刻着「秦柚」二字,随着船身颠簸而轻微晃动。半小时前,这枚「懒」之神核刚被强行关机,导致全球情绪税系统出现0.3秒断流——现在,上面的人疯了似的在找他。
「镜像污染 8%」 「倒计时:黑缝覆盖瞳孔=10%」 司眠的警告在耳机里跳动,像催命鼓。林桉却只是用画笔挑起一点日出颜料,在空气中画了个圆。颜料未干即成一只简易望远镜,他举起,对准三十海里外那座灰黑色环形建筑——
七情塔·环形监狱。传说中,怒神江墨的「战心」残片就锁在塔心,由七重情绪领域层层包裹。擅闯者,会在自己的七情里循环至死。
「第三枚神核,也是江余辰交易清单里最危险的一件。」林桉低声道。他转身,把望远镜抛给身后的归墟。女人铜制右眼齿轮咔哒转动,捕捉远方影像。
「塔高七层,外径六百四十米,每层对应一种情绪。」归墟的声音混着海风声,像锈铁刮玻璃,「江墨本人沉睡在塔底,战心残片被剖成七份,分别植入七名「罪徒」体内。你要的,是七片合一。」
「我只要一片。」林桉把画笔插进后腰,「其余六片,留给江余辰当复活币。」
「你确定他值得?」归墟挑眉,「那小子现在半死不活,被画里彼岸反噬,随时可能忘光自己是谁。」
林桉没回答。他抬手,掌心里出现半朵干枯彼岸花——那是江余辰留在木匣里的「信物」。花瓣边缘渗出极淡银辉,像随时会熄灭的星屑。只要银辉还在,就说明「画卷」仍在运转。
「我欠他一次。」林桉把花别进领口,「还完,两清。」
06:00 快艇逼近塔基
环形监狱远看像一枚巨大齿轮,外墙灰黑,布满海水侵蚀的凹坑。七层窗户依次亮起不同色光:赤、橙、黄、绿、青、蓝、紫——对应怒、喜、思、悲、恐、惊、忧。塔心无窗,只伸出一根锈红烟囱,不时喷出暗红雾气,像巨兽呼吸。
林桉戴上潜水服,把指航之环塞进防水袋——懒神核能在短时间内让情绪「静止」,是他破解七情循环的底牌。色之瞳碎片则嵌进耳后,用作紧急幻术。
「三十分钟,不自爆我就去接你。」归墟把一枚老式铜制怀表抛给他,「表走完一格,我默认你死,掉头就走。」
「合理。」林桉把表扣进腕带,纵身跃入海中。
06:12 水下入口
塔基根部,一道废弃维修阀半掩在海草间。林桉用画笔在阀门外画了个「圆」,颜料遇水成膜,瞬间腐蚀金属,无声开启一人宽缝隙。
内部是窄小维修井,垂直向上,漆黑无光。他踩着梯级,每爬十米,就听见不同情绪频道在耳膜里切换——
05层「怒」:心跳加速,血液撞耳膜,像战鼓; 04层「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却伴随莫名空虚; 03层「思」:记忆倒放,童年、少年、成年画面闪回; 02层「悲」:喉咙被海水灌满,眼眶自动分泌泪液; 01层「恐」:黑暗里仿佛有手探来,指尖贴后颈; 00层「惊」:耳膜骤痛,像被尖叫刺穿; -1层「忧」:呼吸沉重,每一次吐气都带出灰色幻象。
林桉咬破舌尖,血腥味逼自己清醒。懒神核指环在胸前泛起银光,情绪冲击被强行压成一条直线——类似把七股乱流冻成冰。
「懒亦有道,勿扰清梦。」他低念秦柚的座右铭,一脚踹开通往塔心的最后一道舱门。
06:20 塔心·七罪池
门后,是直径五十米的圆形空间,穹顶高悬,七根 emotion-cable(情绪缆)从各楼层垂下,汇聚中央玻璃池。池内注满暗红液体,像滚烫铁水,不时冒泡。
池心,飘浮一颗残缺心脏——战心。表面布满蓝紫神经丝,却只剩不足三分之一体积,其余部分被剖成六片,分别植入围绕池边的六名「罪徒」胸口。
六人赤身,被锁链吊成大字,头顶各悬一枚小型情绪炮,炮口对准心脏,仿佛随时会开火补全能量。
第七个位置,空着。锁链断裂,地面有拖拽血迹,似乎有人刚被带走。
「镜像污染+1%(累积9%)」 林桉右眼一疼,黑缝里浮现陌生画面—— 少年江余辰被锁在第七根锁链,胸口插着战心碎片,血顺脚尖滴入池里,池水瞬间沸腾。
「……原来他早来过。」林桉咬紧牙关,却听身后脚步。
嗒、嗒、嗒—— 高跟鞋。节奏慵懒,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
「小画家,你来晚了。」 司眠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女人换了一身赤红礼服,羽毛扇变成金属折扇,扇骨布满情绪炮的引信。她脚踩第七位空锁链,脚尖轻点,锁链发出愉悦颤音。
「江墨的战心,我要了。」她抬眸,瞳孔里旋转着紫红星火,「至于你——」 唰——折扇展开,露出扇面一行小字: 「情绪税·滞纳金:以心抵心。」
06:25 七罪池·领域对冲
司眠扇面轻挥,六门情绪炮同时转向,对准林桉。炮口凝聚光团:赤怒、橙喜、黄思、绿悲、青恐、蓝惊——六种情绪洪流压缩成实体弹丸。
「画我成真——镜像·I&I」 林桉甩笔,镜面大地以他为圆心炸开,瞬间覆盖七罪池。六发情绪炮同时发射,却被镜面复制出六枚「镜弹」,方向倒转!
轰——
情绪洪流与镜弹对撞,池水被掀上半空,化作赤橙黄绿青蓝六色雨。
司眠脚尖一点,身形腾空,扇骨合拢成剑指,直取战心残片。林桉画笔倒转,在空中画出一道「黑裂缝」——直通池底!
「裂界!」
裂缝吞噬战心残片,司眠扑空,指尖只抓住一撮暗红水雾。
「懒神核——静止。」林桉左腕银光炸裂,指航之环发动,六名罪徒与司眠同时被「懒」领域冻住0.3秒。时间足够他跃入裂缝,抓住战心残片,反手塞进防水袋。
「表针剩余:5分钟。」怀表滴答提醒。
06:28 逃离塔心
林桉踩着池壁,借力跃向穹顶维修井。背后,司眠破冰而出,怒极反笑:
「你以为,拿走一片就能走?」
她折扇猛地插入地面,六罪徒胸口战心碎片同时亮起,化作六道血流汇聚——
「七情补缺·怒神降世!」
轰隆隆——
整座环形监狱开始收缩,七层塔楼像折叠刀,一层层向内咬合。钢筋、混凝土、情绪缆全部化作暗红肉壁,试图把林桉包进「怒」之胚胎。
「画我成真——彼岸门!」
林桉把染血折扇抛向空中,扇面展开,彼岸花与蓝蝶同时飞出,化作一道月白门扉。门后,是归墟号甲板。
他纵身跃入,背后传来司眠的怒喝:
「林桉!你逃不掉的——我会用你的情绪税,重塑战心!」
06:30 归墟号甲板
月白门扉在空中闭合,林桉跌落在甲板,滚了两圈。彼岸花与蓝蝶同时枯萎,化作点点银辉,被风吹散。
归墟迎上来,铜眼齿轮疯狂转动:「七分三十秒,比预计多一倍。」
林桉没空解释,把防水袋抛给她:「战心一片,其余六片被司眠融合,怒神即将降世。」
归墟掂了掂袋子,银牙闪光:「好消息,你至少还活着;坏消息——」她抬手指向远方。
海平线上,环形监狱已缩成一枚暗红肉球,表面血管纵横,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在抽取海面情绪风暴。
「江墨要醒了。」归墟声音低哑,「而你,刚偷了他半颗心。」
林桉抬头,右眼黑缝已覆盖整个瞳孔,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正一点点上扬——那不是他的笑。
「镜像污染 10%」 「第二人格『镜』,正式苏醒。」
他握紧画笔,指节泛白,却听见耳边低语: "别怕,我是他,他是我……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