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晚安的温度》

八月末的晚风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吹得窗台上的薄荷草轻轻摇晃。我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录音键发呆，指腹在冰凉的玻璃上蹭了蹭，突然收到马嘉祺发来的消息：「准备好了吗？第一天的晚安语音，可不能耍赖。」

半小时前我们刚结束视频通话，他举着手机绕着练习室转了一圈，镜头里闪过散落的舞蹈鞋和贴满便签的镜子，最后停在他带着点汗湿的脸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他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水的棉花糖，软乎乎的，「每天给对方录一段晚安语音，坚持一个月，输的人要请吃三次火锅。」

我当时正咬着冰棒，含糊地应下来，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紧张——对着空气说晚安，总觉得有点别扭。指尖悬在录音键上，能听见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下去，变成细碎的呢喃，像在催我开口。

「那个……晚安？」试录的声音带着点僵硬，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赶紧删掉重来。第二次试着放轻松些，语气像平时聊天那样：「今天看到你练习室窗外的晚霞了，粉紫色的，比你上次发的照片好看。早点睡吧，晚安。」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是马嘉祺发来的语音。点播放键时手有点抖，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刚练完舞的微哑：「刚把地板拖干净，明天要练新动作。你今天推荐的那首歌循环了好几遍，副歌部分很适合编舞。晚安啦，记得盖好被子。」

尾音的「啦」字带着点不自觉的软，像羽毛轻轻扫过耳朵。我把手机贴在枕头边，听着窗外的风声，第一次觉得，原来隔着屏幕说晚安，也能让人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的语音来得有点晚。我趴在书桌前画设计稿，笔尖在纸上划到第三稿时，手机亮了。马嘉祺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背景有水流声，大概是在洗漱：「刚才被老师抓去改和声，差点忘了。你画稿别趴太近，上次见你眼镜度数又涨了。晚安，梦里见——如果能梦见的话。」

最后那句说得很快，像怕被听清似的。我对着屏幕笑了半天，对着麦克风说：「刚画完线稿，明天上色。你练和声的时候是不是又皱眉了？上次看你练歌，眉间能夹死蚊子。晚安，别踢被子。」

说「别踢被子」是有原因的。上次集训住一个房间，半夜被他冻醒，发现这家伙把被子卷成了麻花，自己蜷成虾球。当时偷偷拍了照片，现在存成了手机壁纸。

一周过去，发语音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有时是在地铁上，背景有报站声；有时是刚吃完晚饭，带着点碗筷碰撞的轻响；有时他在练歌房，语音里混着钢琴的前奏，他会突然哼两句，跑调了就自己笑半天。

第八天他发来的语音里有雨声。「外面下雨了，」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有点闷闷的，「刚从公司出来，雨太大打不到车。你那边没下吧？记得收阳台的衣服。晚安。」

我扒着窗户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夜空，对着麦克风说：「我这边星星很亮，给你拍了张照片。打不到车就去便利店躲躲，买杯热饮暖手。晚安，雨会停的。」

发完才想起他没说要照片，有点懊恼地想撤回，却收到他的消息：「星星很好看，谢啦。」后面跟了个星星表情。

十五天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我加班到凌晨，趴在办公桌上迷迷糊糊睡着，醒来发现手机黑屏了，充电线早就被踢到了地上。凌晨三点的语音发过去时，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对不起啊，手机没电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晚安……不，早安？」

他几乎是秒回：「刚结束夜训，看到你的消息了。没等很久，别自责。快去睡，做个好梦。早安安。」

「安」字叠了两个，像在轻轻拍我的背。那天早上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格子影子，我盯着那句「早安安」看了很久，觉得比咖啡还提神。

第二十一天，他的语音里有哭声——不是他的，是个小孩。「刚在小区门口碰到个迷路的小朋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背景有哄小孩的哼唱声，「已经联系上家长了，小家伙现在在我旁边吃饼干。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到家。晚安呀。」

我想象着他蹲在路灯下，笨拙地给小孩擦眼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记得洗手，小孩的饼干可能沾了口水。」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哄人的样子肯定很温柔。晚安，小朋友要早点回家哦。」

他回了个捂脸笑的表情，过了半小时发来新语音，背景安安静静的：「小朋友被接走了，她妈妈塞了袋橘子，超甜。你要不要吃？下次带给你。晚安。」

倒数第三天的时候，我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对着麦克风试了好几次，发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自己都听不下去。最后发了段文字：「今天嗓子哑了，对不起呀。你早点睡，晚安。」

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喂？」他的声音带着点急，「严重吗？有没有吃药？」

「没事，小感冒。」我吸了吸鼻子，「就是说不了话，没法给你发语音了。」

「没关系，」他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我给你多录点，你听着睡。」

然后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五条语音。第一条是读绘本，他小时候听的那种，语调软软的；第二条是哼摇篮曲，跑调跑到天边，自己笑场了三次；第三条是讲冷笑话，「为什么数学书总是很忧郁？因为它有太多的问题——」说完自己先「噗嗤」笑了；第四条是碎碎念，说今天练舞顺拐了，被队友笑了一下午；第五条最短，只有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好睡，明天就好了。晚安，我在呢。」

那天晚上是抱着手机睡的，听着他的声音在黑暗里起伏，觉得连感冒都没那么难受了。

第三十天的晚上，我对着麦克风坐了很久。窗外的薄荷草长得更高了，叶片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光。手机里存着他二十九条语音，从最初带着点试探的拘谨，到后来自然的碎碎念，每条都带着不同的背景音，不同的语气，却都藏着一样的温柔。

「最后一天啦，」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紧，「其实刚开始觉得很傻，对着手机说晚安什么的。但现在好像习惯了，每天不听你说点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天看到你发的舞台视频了，最后那个ending pose超帅。下个月……要不要继续？不赌火锅也行。晚安，马嘉祺。」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我吓了一跳，跑去开门，就看见马嘉祺站在楼道里，手里提着个蛋糕盒，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刚结束庆功宴，」他举起手里的盒子，眼里的笑意比路灯还亮，「来送最后一份晚安。」

我们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分吃那个写着「30天快乐」的蛋糕。奶油沾到他鼻尖，我伸手替他擦掉时，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触到了那些语音里藏着的温度。

「其实每天录语音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都在想，要是能当面说就好了。」

我咬着叉子抬头，看见他眼里的月光，和我心里的一样，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去，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睡前他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键，举到我们中间。

「晚安，」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的晚安，是说给你的，也是说给我们的。」

我凑近麦克风，轻声说：「晚安，马嘉祺。不止今天。」

窗外的月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把录音时长定格在1分23秒。我知道，这不会是结束，就像那些藏在语音里的惦念，会变成更长的日常，在往后的每一天里，慢慢铺展开来。

后来手机里的语音条越来越多，从夏夜的蝉鸣，到冬日的暖气声，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自然的亲昵。但我总记得第三十天的晚上，他站在楼道里的样子，和那句穿过三十个日夜，终于落在耳边的晚安。

原来有些温暖，真的能穿过屏幕，越过距离，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刻，轻轻落在你身边，告诉你，有人在认真地，陪你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