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的葬礼之后,宋柔嘉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再掉眼泪,也不再念诗,只是成天抱着那支桃木海棠发簪,一言不发。
回到裴府,她开始天天喝酒。好像只有把自己灌得晕乎乎的,才能暂时好受一点,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陆执一面。
裴玉阶劝过她好几次,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依旧照喝不误。他拿她没办法,只好吩咐下人仔细照看着,别让她伤着自己。
都说借酒消愁,可酒喝多了,心里反而更难受。她常常醉醺醺地对着空屋子喊陆执的名字,像个走丢了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四处张望。
“陆执,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啊……”
“栖霞山的枫叶都红了,你怎么不陪我去看了?”
“我不嫁人了,我们回家吧……回西跨院,好不好?”
声音带着哭腔,又软又哑,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她。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能真的见到他。有时候是在宋府西跨院,海棠花开得正好,他替她研墨,她歪着头给他讲诗;有时候是在栖霞山,满山红叶烧得热烈,他背着她一步步往上走,她趴在他背上轻轻哼着小调;还有时候是在陆家村,他低头刻着木簪,她就坐在旁边缝衣服,日子平淡,却让人舍不得醒。
每次从这样的梦里醒来,她总是一脸泪水。梦越是美好,醒来就越是难受。她真想一辈子活在梦里,再也不用面对没有他的日子。
一年年过去,宋柔嘉老了。头发白了,眼角爬满了细纹,身子也渐渐不行了,可她对陆执的思念,却一点都没少。
她还是天天喝酒,捧着那支发簪发呆,在梦里和他相见。她的后半生,就这么在悔恨和思念里熬着,靠着那点微醺的暖意,撑过一日又一日。
裴玉阶一直守在她身边,没娶别人,就这么默默陪着。他看着她一天天憔悴,却什么也做不了。
临终前,她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发簪,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还带着一点光。她望着裴玉阶,轻声说:“裴公子,谢谢你……这辈子,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和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说完,她慢慢合上眼,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海棠花开的下午,第一次遇见陆执的时候。
她的手轻轻滑落,发簪“啪”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生,她为他疯,为他痛,为他耗尽了所有。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去另一个世界找寻她唯一的执念。
那支桃木海棠发簪,静静地躺在地上,见证过他们的年少情深,也见证了这一场始于青梅、终于死别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