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走远后,陆执在石桥边一直坐到天亮。露水把衣裳浸得透湿,寒意刺骨,他却浑然不觉。眼前反复浮现宋柔嘉穿着嫁衣的模样,还有她最后那双绝望的眼睛。
回到那间破旧的土坯房,陆执整个人都垮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也不说话,整天对着宋柔嘉留下的旧书卷发呆,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她当年留下的批注。
起初是不肯吃饭,后来连水也不愿喝了。邻里们知道他的心结,都来劝他,可他只是沉默,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陆云樵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急得直跺脚,却毫无办法——儿子的魂,早跟着那顶花轿走了。
从前他偷偷认字读书,是想能离她近一些;如今书还在,却再也没了翻开的力气。他想起雕海棠发簪时专注的夜晚,想起她收到礼物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她趴在他背上哼歌的温柔。每段回忆都像钝刀子在心上来回割。
没过多久,陆执就病倒了。开始只是咳嗽发烧,后来咳着咳着就见了血。陆云樵把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都卖了,请来郎中诊治,可药灌下去却像石沉大海——这病根在心上,是相思熬成的毒,无药可医。
昏睡中他总是喊着"柔嘉",有时喃喃"海棠开了",有时哽咽着说"我错了"。清醒时就坐在窗前,望着宋府的方向,眼神浑浊却执拗,像是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他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眼窝发黑,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只剩一把骨头。可怀里始终揣着母亲留下的银簪,和宋柔嘉那支桃木发簪放在一起,日夜不离——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念想。
"执儿,喝口粥吧。"陆云樵端着碗稀粥走进来,声音带着哀求,"就算为了爹,你也得活下去啊。"
陆执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要断掉:"爹,我活不成了......我的心跟着她走了。"
他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忽然笑了,笑容苍白:"那年栖霞山的枫叶真红啊......她说要陪我看一辈子枫叶的......是我骗了她。"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知道,他等不到下一个枫叶红透的秋天,也等不到那个说要和他相守一生的姑娘了。
他的生命,正随着对宋柔嘉的思念,一点一点耗尽,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