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过去三天后的深夜,宋府书房还亮着灯。宋父坐在案前,神色严肃地看着站在对面的陆执。
陆执穿着那身青布短褂,站得笔直,手心却在微微出汗。他大概猜得到老爷找他为了什么事。
"陆执,"宋父开口,声音低沉,"你在府里五年了,柔嘉待你如何,我们都清楚。你对她的心思,我也明白。"
陆执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老爷,我......"
"不必多说。"宋父摆摆手,"你是个老实孩子,这些年确实把柔嘉照顾得很好。可你要知道,柔嘉是宋家的小姐,将来要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你们......不可能的。"
陆执的身子轻轻晃了晃。这个道理他懂,可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还是像被针扎似的疼。他抬起头,声音发涩:"老爷,身份就真的这么要紧吗?我是真心对小姐好,就算一辈子当个小厮守着她也愿意。"
"真心抵不过现实啊。"宋父叹了口气,"你留在府里,只会让柔嘉分心。再说,这事传出去,宋家的脸面往哪搁?"
陆执不说话了。他知道老爷说得在理,可一想到要离开宋柔嘉,心里就跟刀割一样。这五年的朝夕相处,早让她成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老爷,我......"
"我已经决定了。"宋父语气坚决,"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宋府,回老家去。这些银子你拿着,算是宋家的一点心意。"
宋父从桌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过来。
陆执没有接。他眼圈一下子红了,嗓子发紧:"老爷,我不要银子,我就想留在小姐身边,远远地看着她都行。"
"不行。"宋父斩钉截铁,"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该放手。你走了,对你们都好啊。"
看着老爷不容商量的神色,陆执知道再说也没用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老爷,我走可以,但有个请求。"
"你说。"
"别告诉小姐是您让我走的......就说我自己想回老家谋生。"他声音很低,不想让宋柔嘉因为这事和父亲闹别扭,更不想让她伤心。
宋父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陆执躬身行了个礼,转身退出书房。夜很深了,廊下的灯笼昏黄,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走到西跨院门外,看着院里熟悉的一草一木,看着小姐已经熄了灯的卧房,心里酸得厉害。
多想再进去看她一眼,多想再说句"小姐保重"。可他不敢,怕见了面就舍不得走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屋,陆执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几件换洗衣服和母亲留下的那支旧银簪。他把宋柔嘉送他的旧书仔细包好,又拿出那支桃木海棠发簪,在手里摩挲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了枕边。
这一夜他睁着眼到天亮。和宋柔嘉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翻涌,从初见时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如昨。他知道,这一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天刚蒙蒙亮,陆执背起包袱,悄悄出了宋府。他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迈不开步子。清晨的街道上雾气蒙蒙,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而此时的他不知道,西跨院里的宋柔嘉还在睡梦中,等着他像往常一样来研墨铺纸,却不知那个守护了她五年的少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