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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在余光里藏了整个春天

“对不起,节哀。”

那几个字像是隔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压在我胸口,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母亲去世的消息是一条冷冰冰的短信。没有铺垫,没有过渡,只有几个简短的字——“你母亲突发意外,已经走了。”像是谁随手敲上去的,又像是命运早已写好的判决。

我握着手机,指节发白,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耳边的一切都在慢慢远去,教室里的喧闹、走廊里的脚步声、有人喊我的名字……全都变成一团模糊的噪音。世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敲在棺材板上。

我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死亡,而是一种缓慢的、一寸一寸被抽空的过程。先是胸口,然后是胃,接着是四肢,最后连指尖都开始发冷。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软得像棉花,只能扶着桌子勉强撑住自己。

“林舒言?”有人在叫我。

我抬头,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沈亦清站在我面前,校服外套没拉拉链,头发有些乱,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还有没干的汗。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明显的慌乱,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你手机一直在响。”他把手机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你没接,就……”

他的话在看到我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的眼睛一定很红,脸也一定很苍白。他愣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词句。

“我妈……”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她没了。”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裂了。那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温暖的连接,是我在无数个崩溃边缘告诉自己“还有人在等我回家”的理由。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亦清显然被这三个字砸懵了。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怎么会”“你别开玩笑”,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盯着我,眼神从震惊、难以置信,慢慢变成一种压抑的难过。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他习惯用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给我带早餐,在我被老师点名时悄悄踢我凳子提醒,在我考试失利时假装不经意地说“这次题太难了,我也考砸了”。他不会说那些温柔的大道理,也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说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种话。

此刻,面对“死亡”这个词,他显得比我还要手足无措。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的狼狈,笑他的笨拙,笑这个世界的残酷。可那笑意还没浮到脸上,眼泪就先一步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然后是止不住的一片。

我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会失控,会崩溃到歇斯底里。但实际上,我只是安静地流泪,肩膀轻轻发抖,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兽,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沈亦清看着我,喉结又滚了滚。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僵硬地收了回去。

“对不起。”他低声说,“节哀。”

和那条短信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不一样的重量。不是公式化的安慰,而是他绞尽脑汁后,唯一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真诚的话。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盯着桌面,视线里是摊开的练习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像一群嘲笑我的蚂蚁。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昨天还在为一道函数题愁眉苦脸,为一次月考紧张得睡不着觉,可现在,这些东西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你……”沈亦清终于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半步,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吹散,“要不要先回家?”

回家。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已经没有家了。

至少,没有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家。没有那个会在冬天给我煮姜汤、在我晚归时站在门口等我、在我生病时一夜不睡守在床边的女人。

“我……”我努力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跟谁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冷静。我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钟内崩塌了,而我站在废墟中央,连下一步该往哪儿走都不知道。

沈亦清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挣扎,有心疼,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坚定。

“那你先跟我走。”他突然说。

“去哪儿?”我茫然地问。

“去医务室。”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先坐下。”

他没有说“你脸色很难看”“你看起来快撑不住了”,他只是用他一贯简单直接的方式,把我从崩溃的边缘往外拉了一点。

我没有力气拒绝。

他伸出手,迟疑了一秒,还是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热,和我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传过来,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微弱的依靠。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走廊里的人很多,有人好奇地朝我们看,有人低声议论,有人装作没看见。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让我只想立刻消失。

沈亦清察觉到了。

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挡在我前面,像是在为我隔开那些打量的视线。他的背影不算特别高大,却在那一刻,给了我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医务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噪音终于被隔绝在门外。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坐在床边,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还在不停地掉,我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沈亦清站在我面前,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那些安慰人的话,我也不太会说。”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但你要是想哭,就哭。”他说,“你要是想骂人,就骂。你要是想……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做。”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耳朵微微红了。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温柔的话了。

“你不用撑着。”他又补了一句,“在我面前不用。”

这句话像一只手,轻轻放在我已经摇摇欲坠的心上。

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是那种压抑的抽噎,而是彻底失控的大哭。我把头埋在双臂里,肩膀剧烈地抖动,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绝望,全都在这一刻被撕开了口子,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我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哭到喉咙发痛,哭到眼前一片模糊。

沈亦清没有说话。

他只是坐在我旁边,离我有一点距离,却又近到让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没有像别人那样拍着我的背说“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只是安静地陪着我,任由我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

过了很久,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嗓子很疼,眼睛也很疼,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抬起头,发现沈亦清的眼眶也是红的。

他没哭,却明显是硬撑着。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压抑的悲伤,像是把他自己的情绪拼命往后压,好让我有足够的空间去崩溃。

“你……”我哑着嗓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用这样。”

“哪样?”他装作没听懂。

“不用这么陪我。”我说,“你又不是……”

“我不是什么?”他打断我,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不是你朋友?还是不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总之。”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说什么?”我愣住了。

“你不是不知道该去哪儿吗?”他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那你就先跟着我。你不想回家,就先不回。你不想见任何人,就先不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我心里。

“你妈……”他说到这两个字时,明显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她肯定也不希望你一个人扛着。”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他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一直难过下去。”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但在你缓过来之前,我会一直在。”他说,“你要是觉得难受,就来找我。你要是觉得……撑不住了,也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耳朵更红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的眼神里有慌乱,有不安,有笨拙,却也有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温柔。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在这个突然崩塌的世界里,我并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在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的时候,对我说:“那你先跟我走。”

我低下头,用已经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

沈亦清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快。

他看着我,过了几秒,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纸巾,笨拙地塞到我手里。

“擦擦。”他说,“你眼睛都肿了。”

我接过纸巾,用力擦了擦眼泪。纸巾很快被浸湿了,我却觉得心里那块冰冷的地方,似乎被这一点笨拙的关心,悄悄焐热了一点点。

母亲去世的事实并没有因此变得不那么残酷,我的悲伤也没有因此减轻多少。

但在这个灰暗的下午,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小房间里,我第一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来自于一个不会说漂亮话的少年,来自于他笨拙却真诚的陪伴,来自于那句简单却沉甸甸的——

“你先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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