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峫终究没能请下长假。
吕局在电话那头语气沉重:“严峫,我理解你的难处,但这个贩毒案牵扯太广,你是主要负责人,这时候撤手,前面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再坚持两周,等收网行动结束,我亲自批你三个月带薪假。”
严峫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昏迷中的江停,拳头攥了又松。
“小严啊,”严父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工作上的事不能耽误。江停这边,我们请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
就这样,在江停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一位姓王的护工来到了他身边。
王护工四十出头,证件齐全,经验丰富,是严母通过中介精挑细选出来的。起初的几天,她确实尽职尽责,为江停擦身、换药、喂食,一切都井井有条。
然而,随着严峫加班时间越来越长,严父严母因老家有事暂时离开建宁,王护工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停是在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扶着床边想要站起来,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挽云...”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王护工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检查输液管,“你女儿被送到你朋友那里去了。”
江停怔了怔:“杨媚?”
“谁知道呢。”王护工语气冷淡,“严先生吩咐的,说你现在这样照顾不了孩子。”
江停闭了闭眼,胸口一阵闷痛。他知道严峫的决定是对的,但想到女儿不在身边,还是感到一阵空虚。
“我想喝水。”他轻声说。
王护工倒了杯水,粗鲁地递到他面前。江停颤抖着手去接,却因无力握稳,水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水溅了王护工一身。
“连杯水都拿不住!”王护工顿时变了脸色,语气尖锐,“真是麻烦!”
江停愣住了,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对不起...”
王护工冷哼一声,草草擦干身上的水渍,重新倒了一杯,这次直接粗暴地凑到江停嘴边,差点呛到他。
从那天起,王护工的态度越发恶劣。
她会在喂饭时不耐烦地催促:“吃快点,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她会在江停因伤口疼痛而闷哼时冷嘲热讽:“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
她会在江停想要起身去洗手间时,故意拖延时间:“等着,没看见我在忙吗?”
最让江停难以忍受的是,王护工经常擅自离开,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留下他独自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无人照应。
有一次,江停因输液过多急需如厕,按了呼叫铃却迟迟不见王护工身影。他忍了又忍,最终不得不挣扎着自己下床,结果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手背上的针头被硬生生扯出,鲜血顺着手臂流淌。
王护工回来时,看见倒在地上的江停和满地的血迹,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尽给我添麻烦!”
她粗暴地将江停扶回床上,简单包扎了伤口,对地上的血迹视而不见。
江停闭着眼,任由她动作,内心一片冰凉。
他想告诉严峫,但每次严峫来医院,都是行色匆匆,带着满身疲惫。有时甚至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一个电话就又把他叫走了。
“停停,最近案子到了关键阶段,我可能来得少一些。”严峫握着他的手,眼底布满血丝,“王护工照顾得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江停看着爱人疲惫的面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好...你不用担心。”
严峫信任地点点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再坚持几天,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就好好陪你。”
门关上的那一刻,江停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王护工站在病房角落,听见他们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等严峫离开,她走到床边,语气带着威胁:“看来你很明白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停别过头,不愿看她。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王护工冷笑道,“男人生孩子,不伦不类,活该受罪。”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江停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那天晚上,江停发起了高烧。
医生来看过,说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王护工在医生面前表现得无微不至,一旦医生离开,就又恢复了冷漠。
她故意拖延换药时间,让江停在疼痛和高热中煎熬。喂水喂饭时,也不再小心翼翼,常常弄得江停满身都是。
“热...”江停在高烧中无意识地呻吟,额头上布满冷汗。
王护工充耳不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手机。
深夜,江停的状况急剧恶化,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王护工这才慌了神,急忙叫来医生。
抢救持续了整个后半夜。
严峫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天已蒙蒙亮。他冲进病房,看见江停戴着氧气面罩,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严峫厉声问王护工。
王护工战战兢兢地回答:“可能是...可能是感染突然加重,我已经尽力照顾了...”
主治医生走进来,面色严肃:“严先生,我们需要谈谈。”
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直截了当地说:“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感染没有得到及时控制,导致败血症。而且我们发现他有多处淤青和压疮,这不符合专业护理的标准。”
严峫的心沉到谷底:“您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护工有虐待或疏忽行为。”医生直言不讳,“这种情况我们见过不少,特别是对生活不能自理的患者。”
严峫猛地站起来,冲回病房,一把抓住王护工的手臂:“你对他做了什么?”
王护工吓得脸色发白:“严先生,我...我没有...”
“那些淤青是怎么回事?压疮是怎么回事?”严峫几乎是在咆哮,“我付你高薪,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爱人的?”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杨媚抱着严挽云走了进来。她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严峫,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杨媚冷冷地瞥了王护工一眼,“上次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对江停态度很差,但江停不让我说,怕影响你工作。”
严峫如遭雷击,缓缓松开王护工,转向病床上的江停,心如刀割。
原来,在他为工作奔波的时候,他最爱的人正在默默承受这样的折磨。
“滚。”他对王护工说,声音低沉而危险,“在我报警之前,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王护工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病房。
严峫跪在江停车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停停...对不起...”
杨媚怀中的严挽云突然哭了起来,仿佛也感受到了父亲的悲痛。
严峫抬起头,看着女儿泪汪汪的小脸,又看看病床上生命垂危的爱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吕局的电话:“头儿,无论你说什么,我现在必须休假。我的家庭需要我,江停需要我...就这样。”
挂断电话,他轻轻抚摸着江停的脸颊,声音坚定:“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停停。永远不会。”
#Ooc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