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斜刀，从破窗的玻璃缝里钻进教室，粉尘在光束里竖起一条条细线。校门口的柏油味和一阵消毒水残留混成一股，像在提醒他们：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也曾经有人离开过。

林舟站在讲台边，手里拎着那把斧，斧柄的木香夹着夜里泥土的气息。他扫了一眼教室的布置：黑板被擦成半白，课桌被并成两排作餐桌；角落里摆着青墟空间用来临时收纳的药箱和几箱罐头。窗台上，苏雅把一株刚移栽来的薄荷压进了废弃花盆，叶面还带着夜露。

“这里的水箱能用吗？”赵玥蹲在旧水表旁，用冰霜探了表盘一圈，手背却沾了水汽，像从冰窟里探出的手。

“还能撑一个月的自来水压力，楼上有个庭院雨水口，能做临时净化。”楚瑶把笔记本屏幕推给林舟，地图上标出水源与电线走向，几处红点是她昨夜侦查到的信号干扰死角。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油污，眼神不松。

“先把寝室定下来，值班表也要钉上墙。”林舟点头，声音冷静，像在下最后一道棋。他把斧插在讲台侧面的钉子上——不是威慑，是习惯。每次收队，习惯让工具成为秩序的一部分。

收容进来的十人此刻正分散在操场、走廊和礼堂里，带着各自的伤痕与故事。夏晚晴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怀里抱着昨夜被救回来的小男孩，手背还泛着暖光，她把一包消毒棉递给旁边的阿梅，语气温和却有条理：“伤口按三步走，先消毒再包扎，报损耗记录。”

林舟慢慢点名分配，每个人的名字都像钉在责任上：

- 吴二，四十来岁，短刀一把，搬运与夜巡。

- 刘海，三十三，旧步枪残膛，负责粮食分发与器材维护。

- 小陈，十八，腿有旧伤，做低强度整理与记录。

- 老孙，五十，村里回来的，擅长临时修理管道。

- 阿梅，二十七，原超市收银员，负责物资登记与票据。

- 赵小虎，二十四，跑腿出色，负责外勤联络。

- 方老师，六十出头，原校教师，负责孩子们的临时教育与心理安抚。

- 佩佩，十六，灵巧，做药箱整理与备餐。

- 两名临时招募的精锐（外号“石头”“铁手”），以前在建筑工地干活，体力与冲突控制合格。

他们把物资按格子码好，青墟空间内的分区标签在楚瑶操作下一目了然：药品/食物/工具/武器四区。阿梅在索引本上端详签名条，把每一份物资的去向写得利索，笔迹像有节拍。

“物资分配要透明。”夏晚晴收起一声平息的笑，把目光放到大伙儿脸上，“按劳分配。重劳动一人一天1.5份，轻劳动1份，老人孩子0.5份。工作表每天更新，明细贴在黑板上。我来登记。”

有人低声嘀咕。吴二靠着步兵铲，眼角有不满的褶子：“这份儿怎么算？谁定义重活轻活？”

“举例。”夏晚晴把笔戳在纸上，像在画清楚的界限，“外出搬运、巡逻、修理管道是重活；整理物资、看护孩子、做饭是轻活。因故不能上重活的，需要医生评估——小陈的旧伤就属于医疗减负项目，他记录0.5份的恢复清单。”

林舟放下手里的斧，走近桌前，手指在那张劳动分配表上按了按：“规则能救我们免于内耗。你们谁也别想用关系、力气或者吼声去拿到更多。制度自证，违纪有惩。”

“惩是什么？”赵小虎，好奇且有点憋屈。

“扣份，罚值夜，严重者驱逐。”林舟直视每一张面孔，“我们要的是公平，不是慈善。谁想靠糟蹋别人获得更多，先问问自己值不值得留在这里。”

个别人点头，个别人沉默。张强站在角落，手里搓着那枚还没完全放下的玉佩，眼里带着一种迟疑的恳求。念念在讲台旁把纸船摆在旧黑板上，像给新规则做了个小小的仪式。

“记录要可检索。”楚瑶补充，“每次分配拍照上传到青墟空间，做时间戳。谁拿了什么，一目了然。阿梅你负责核签，老孙负责保管钥匙，刘海监督搬运工的签到。”

“技术语气听着就舒服。”石头冷笑一声，但手已经把木桩搬到厨房边，准备当灶台固定支架。实务面前，没有人能耍嘴皮。

争论围绕着“谁守夜”“谁去侦察”继续。有人提出让昨夜参与突袭的几人优先补偿，理由是他们承担了更高风险。夏晚晴皱眉：“先按规则来。不以勇猛定份额，以任务完成和实际损耗定份额。”

“那战斗损耗呢？”铁手问，“斧、绷带、子弹，这些算谁的份额扣除？”

林舟想了想，“战斗损耗由公共库弥补，之后在劳动表上做等价补偿。损耗大的小队在下一周期多分1.0份作为补偿。老孙，你把工具栏的损耗率做个表格，楚瑶把它绑定到分配系统。”

他的话像一道命令，把争议压回到规则层面。人们逐渐把小声的抱怨收回到心里，开始做分内的活儿。

午后，林舟在操场的旧篮球架下把昨天抓来的三人押到众人面前，那三人被绑着，衣服破裂，眼里有恐惧也有倔强。他把那叠录音和货单摊开在塑料板上，孩子们在一旁好奇地探头。

“他们的口供和证据将决定我们要不要直接去老扇的巢穴。”林舟语气不急不缓，“先审问，再决定动员规模。审问由我和楚瑶、夏晚晴在场，公开记录。没人私下处理。”

刀疤男朝他笑了一下，笑声像被磨过的铁片：“把人当商品，是个产业链。老扇给钱，白衣下单，搬运只是工作。你们这种小圈子叫正义，我叫吃饭。”

林舟没有立刻回话。他把目光转向那名被称作“老扇”的录音资料，在手套里翻动着那张带油渍的货单，纸边的字迹有折痕。他放下货单，对众人说：“如果老扇只是一个人，会好办；如果是个网络，我们先拉出一圈，再一圈。三天内必须把线头找到。”

“三天？”吴二发出怀疑的低声，“那人有车、有枪，也有地下的合作人，三天够么？”

“够。”林舟的回答像斧头落地，简短而确定，“我们有证据，有车牌，有路线。我们要的是时间与精力组织，而不是赌运气。三天里，你们的贡献值会变成你们的份额。谁在侦查有功，谁在后方稳住家口，谁在医疗线救人，分都摆上。做完事后清算。”

夏晚晴把手里的笔放下，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审问开始吧。我来做生理检查与记录。供词、体征、是否受到胁迫每项单独纪录。孩子们在旁，我会安排方老师讲故事，让他们别看这场‘大人戏’。”

审问开始。林舟靠坐在旧校长桌旁，刀疤男被带到椅子上，他的回答像老瓷器挤出的沙：“老扇在东港外的旧仓区有个化学作坊，白衣来负责技术，我们搬运……有时把残余物处理掉。”另两个被押者有的沉默，有的急于洗脱责任，话语里断断续续流出更多地点与人名。

楚瑶的手指在键盘上转动，把每句口供做成时间索引与地理标注，界面里渐渐浮现出一张连线图：车牌→旧码头→东港二号仓→某家废弃染厂。她把这张图推给林舟，屏幕上的红线像被针牵着走。

“老扇的影子更大了。”她压低了声，“我们需要分两步：先确认仓库二号门的夜班换班时间点，再找那个染厂的入口。染厂可能就是他们的次级处理点。”

林舟看着图，手掌轻扣桌沿，指尖感到微小的震动，像晶核在体内生出的回响。他站起，目光扫过众人：“明天早上六点，做三件事：一，侦查小队出发确认二号门换班细节；二，技术组把我们找到的证据做匿名上传，放在联盟通道，逼他们后院起火；三，医务组备好应急药剂，随时迎接被救回的人。”

他把时间定好，像把弦绷紧：“午饭后，分组名单就贴在黑板上。谁想提前申请改组，去找我说明理由。记住：规则不是限制你们的自由，是保你们不互相扯后腿的手铐。”

有人开始自发签到，有人把自己能做的事情主动写上去。教室里恢复忙碌，像一座临时的工厂。念念把纸船又折了一个角，塞进林舟手里，眼睛亮得像打碎的玻璃：“叔叔，我们会赢吗？”

林舟把纸船夹在那本登记册里，不给空话，只留了一个清晰的行动节点：“三天内——找到老扇，断转运链，带回所有当作样本的人。第一波侦查明早六点出发，戒备两倍人手。现在各就各位，开始准备装备。”

他最后把那张写明分配规则的纸钉在黑板一角，黑字工工整整：重劳动1.5份/日；轻劳动1份/日；老弱0.5份/日；所有分配公开透明；违纪处理按章执行。钉子敲入木头的声响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脆，像是把一句承诺钉牢。

章节在林舟把斧柄压回斜挂位置、把夜行名单和装备清单做最后一遍核对后结束：凌晨六点，三队人马出发—侦查组、技术掩护组、后勤支援组，目标指向东港二号仓与废弃染厂的交叉点。具体出发名单被钉在黑板，中间用红笔圈出“第一线：赵玥、李刚、两名精锐、苏雅（伪装）”，时间与路线清楚写明。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