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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惊变与新生

皇妃羡

初春的淮都,本该是万物复苏、暖意渐生的时节,然而西北沿海却异动频频。原本只是零星作乱的海兽,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狂暴与密集,频繁袭击沿海村落与过往船只,其规模与凶悍程度,远超以往记录。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清宇殿,字里行间都透着急迫与血腥气。

蓝忘机眉宇间的凝重一日深过一日。他增派了修士与军队前往镇压,甚至亲自调整了沿海的防御阵法,但效果甚微。这些海兽仿佛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驱使,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帝王心头,这或许并非简单的妖兽作乱。

是夜,清宇殿内烛火通明。蓝忘机刚与几位重臣议完应对之策,正准备稍作歇息,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报——!”一名禁军士兵未经通传便疾步入内,单膝跪地,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嘶哑,“陛下,西北海域异动加剧,观测到巨大能量波动,恐有巨变!”

蓝忘机心头猛地一沉!他最担忧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这种能量波动,绝非普通海兽能引发,极有可能是深海中某些古老而恐怖的存在被惊动,或是……引发了地质层面的连锁反应!他瞬间想到了沐黎山的结构,尤其是西北临海那片区域,山体陡峭,地质本就相对脆弱,其下更是深不见底的海沟!

若宁院!魏婴!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如果此刻发生强烈的地震或海啸,沐黎山西北麓首当其冲,而建于悬崖边的若宁院,下方正是那万丈海沟!一旦山体崩塌滑坡,整个院落将瞬间倾覆,被卷入深海,埋葬于黑暗之中!

以魏无羡如今孕期、行动不便的状况,绝无可能独自逃生!

冷汗几乎瞬间浸湿了内衫。蓝忘机再无半分迟疑,他甚至来不及吩咐侍卫,周身灵力疯狂涌动,空间一阵剧烈的扭曲波动,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然自清宇殿内消失。

若宁院。

魏无羡对此间的惊天危机浑然未觉。他怀胎已近三月,孕期一直不算安稳,近来更是嗜睡得厉害。此刻他正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墨发铺了满枕,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沉。窗外的风声比往日更加凄厉凶猛,拍打着窗棂,如同鬼哭,却未能惊扰他的安眠。

“砰”的一声轻响,寝室的门被一股大力推开。蓝忘机身影闪现,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与急迫。他一眼便看到床上安然熟睡的人,心头稍定,但那股萦绕不散的危机感催促着他立刻行动。

“魏婴!”他快步走到床前,低声呼唤,同时伸手欲将人扶起。

魏无羡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未看清来人,便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落入一个熟悉而坚实的怀抱。“蓝湛……?”他含糊地嘟囔,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解。

“别怕,我们离开这里。”蓝忘机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他用宽大的外袍将魏无羡连头带脚严实地裹住,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掩去了他瞬间惊惶的神色。

抱着怀中沉甸甸的份量,蓝忘机身形再次一闪,已瞬移至若宁院外。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院落、踏足更稳固的中部山体的同一时刻—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雷鸣、又夹杂着岩石碎裂的恐怖巨响,自西北方向骤然传来!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有一头沉睡在地底的巨兽正在苏醒、翻滚!紧接着,是更加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崩塌之声!

蓝忘机紧紧抱着魏无羡,猛地回头。在惨淡的月光和宫廷应急法阵亮起的光芒映照下,他清晰地看到,沐黎山西北临海的那片区域,包括他方才离开的若宁院,正如同被无形巨手撕碎的积木般,大块大块地向下坍塌、滑落!悬崖崩裂,殿宇倾颓,无数碎石断木混合着泥土,咆哮着坠入下方漆黑如墨、此刻正疯狂咆哮的海沟之中,激起的巨浪高达数十丈,仿佛要吞噬一切!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片曾经可听潮观海、承载了他与魏无羡许多静谧时光的院落和山崖,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巨大缺口和不断拍击着新形成断崖的愤怒海浪。

魏无羡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地面的震颤彻底惊醒,他从蓝忘机肩头望去,正好看到若宁院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那一幕。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蓝忘机的衣襟,心脏狂跳不止。

今晚风浪极大,西北区域的宫人们大多因噪音难以入眠,异动初起时便已警觉,纷纷逃出住所,此刻皆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宛若末日降临的景象。万幸,因蓝忘机事先加强了预警和他的果断,无人在这场惊天塌方中遇难。

蓝忘机感受着怀中人微微的颤抖,将手臂收得更紧,下颌轻轻抵着他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别怕,没事了。”心中却是后怕不已——只差片刻,只差片刻……

他不敢再作停留,抱着惊魂未定的魏无羡,快步走向此刻皇宫中最安全、防守最严密的所在——清宇殿。

次日,魏无羡在龙榻上醒来,有一瞬间的茫然。熟悉的熏香,陌生的帐顶,以及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侧头,看到蓝忘机合衣卧在外侧,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或是刚刚睡下不久。

见他醒来,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低声将昨夜发生的惊变娓娓道来:“魏妃娘娘,昨夜西北海妖引发地动山崩,西北边的宫宇……包括若宁院,全都塌陷,落入海底了。是陛下预感到危险,连夜赶去,将您救了回来。”

魏无羡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片废墟,但他能想象出那里的惨状。他轻轻抚上自己腹部,一阵后怕袭上心头。若不是蓝忘机……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嗯。”

经此一劫,整个沐黎山西北部被划为禁区,彻底无法住人。蓝忘机顺理成章地让魏无羡留在了清宇殿的后殿,与他同吃同住,亲自照看。帝王的寝宫成了魏妃的养胎之所,这份殊荣,前所未有。

国事依旧繁重。海妖之乱未平,后续的灾民安置、海岸防线重建迫在眉睫。幸而,之前魏无羡呕心沥血绘制的四十七张净化阵图已在各地布设,对平息因战乱和灾难产生的怨气起到了关键作用,避免了更大的动荡。而初春时分,他提前培育并分发下去的高产粮种,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幸免于难,已在各地顺利春耕,成为了灾后重建、稳定民心的希望之一。

在蓝忘机无微不至、近乎小心翼翼的呵护下,魏无羡艰难却也平稳地度过了孕期的最后阶段。腹中的孩子汲取着双亲的灵力与精血,茁壮成长。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初秋九月。天气微凉,夜风中带着桂子的清甜。

清宇殿后殿,灯火彻夜未熄。

魏无羡的生产,果然如太医所预料的那般,极为困难。从阵痛开始,到宫口全开,再到最后的娩出,足足耗费了一整天一夜。他本就是男子,身体结构并非为生育而生,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和深厚的灵力支撑。

殿内,血腥气与药味混杂。魏无羡躺在床上,浑身如同从水中捞出般被汗水浸透,墨发黏在额前、脸颊,狼狈不堪。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长时间的用力与忍耐而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渗出血丝。双手死死抓着身下早已被揉搓得皱皱巴巴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痛苦的呻吟时而压抑不住地从喉间溢出,却又被他强行咽回去大半。

蓝忘机始终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他紧握着魏无羡的一只手,不断地为他输送着温和的灵力,试图缓解他的痛苦。看着爱人在这生死关头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着他身下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蓝忘机的心如同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楚与焦灼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慌乱与恐惧。

他宁愿承受这痛苦的是自己。

“魏婴……坚持住……”他一遍遍地低唤,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看着我……”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声嘹亮而有力的啼哭,如同破开阴霾的阳光,骤然响彻殿内!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皇子!”接生的嬷嬷欣喜的声音带着哽咽。

几乎同时,魏无羡脱力般地松开了抓着床褥的手,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脸上还带着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

蓝忘机顾不得去看那新生的婴儿,第一时间俯身探查魏无羡的脉息,确认他只是力竭昏睡,并无性命之忧,那颗悬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巨大的疲惫与庆幸瞬间涌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太医连忙上前处理后续,并为魏无羡用上早已备好的补气回元的汤药。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微明。蓝忘机这才有机会,从乳母手中接过那个被包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小小婴孩。

孩子很健康,哭声洪亮,皮肤红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已然睁开的眼睛——清澈剔透的琥珀色,如同最上等的琉璃,与他的父皇如出一辙。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打量着眼前这个气息令他感到安心亲近的人。

蓝忘机凝视着怀中这凝聚了他与魏无羡血脉的小生命,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畏、喜悦与沉重责任感的情绪在胸中激荡。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脸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蓝黎,”他低声为他的长子定下名讳,声音沉稳而郑重,寄予着最深的期盼,“字,岁安。”

愿他如晨曦,照亮江山;愿他此生,岁岁平安。

他将小皇子轻轻放在沉睡的魏无羡枕边,让这对历经艰险才得以相见的父子依偎在一起。

晨曦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安睡的身影上,仿佛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夜,画上了一个宁静而充满希望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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