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是个玄妙的东西,但事实的确如此。
蓝忘机在看见魏无羡的第一眼,就不经意间多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并非刻意,心弦却已为之悄然拨动,无声沦陷。
他注意到了魏无羡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奇特的融合——是洞悉世事的善良,他因为不忍苍生受苦受难,所以他才愿意帮助帝王修改阵法图。亦是刻入骨髓的不被束缚的不羁,而更深层的,则是一种仿佛只求偏安一隅、安稳度日的自我放逐。
魏无羡其实也并非对蓝忘机无动于衷,只是这份悄然滋生的好感,如同投入深潭的微小石子,涟漪泛开,他自己却尚未察觉。
令人意外的是,蓝忘机尊重了魏无羡对那份闲适生活的选择。自那夜侍寝之后,他便没有再召见过魏无羡,仿佛那夜的共枕而眠只是一场幻梦。
淮都皇城其实不小,殿宇林立,但魏无羡的世界,似乎就主动困在了沐黎山的若宁院及其周边。
他过得倒也自在,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慵懒醒来,随后便沉浸于研究阵法、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中。累了,便信步而出,看看山间应季绽放的野花,或是凭栏远眺那一望无际、变幻莫测的碧海。
这些日子他并未真正闲着,私下托了可信的宫人,寻来了稻谷、小麦及红薯等作物的种子,开始运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尝试育种,且乐在其中。日子如流水般平静而惬意。
淮都之内,精通阵法、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修士确实不少,但能达到魏无羡此等举重若轻造诣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人。
因此,当多地怨气接连暴动,常规净化阵法效果式微之时,蓝忘机还是再次想起了他,亲临若宁院。
时值秋日,暖阳如金箔般洒满这座依山傍海的院落。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飞檐翘角在澄澈如洗的蓝天映衬下,似欲振翅而飞。
院中,金黄的银杏叶与檐下朱红的灯笼相映成趣,将岁月的沧桑与季节的绚烂交织在一起。风过树梢,黄叶簌簌落下,如同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时光在此仿佛也变得缓慢而宁静。
魏无羡一袭标志性的白色广袖长衫,外罩一件黑色大袖衫,墨发如瀑,仅以一枚金簪挽起额前几缕碎发,脑后的红色发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他正坐在那架自制的秋千上,眉眼含笑地看着院子里几只蹦跳的兔子——白的似雪,灰的如烟,黑的若墨,为这静谧的秋景增添了几分灵动生机。
见蓝忘机到来,魏无羡从秋千上起身,从容行礼:“魏婴见过陛下。”
“免了。”蓝忘机的目光扫过院落,最后落回魏无羡身上。
石几旁的小炉正咕咚咕咚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石几上散放着一些刚炒好的板栗、新鲜的果子和一碟葵花籽。
“你身体不适?”蓝忘机闻到药香,眉头微蹙。
“没。”魏无羡摇头,笑着解释,笑容在秋日阳光下格外灿烂,“这药是待会儿用来给食材去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多谢陛下关心。”
蓝忘机在石几旁的石凳上坐下,切入正题:“多地怨气暴动,普通的净化阵效果不大,镇压也只是权宜之计,隐患未除。需要威力更强、更具针对性的净化阵法。”
魏无羡收敛了些许随性,沉吟道:“有些难度。净化阵并非一成不变,需要因地制宜,结合当地的地脉、怨气源头和属性具体调整。陛下需送一份详细的地图过来,标注清楚暴动地点和已知情况。此外,还需要上好的笔墨与朱砂。”
“嗯。”蓝忘机颔首应下。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魏无羡垂在秋千旁的脚,才发现这人竟是赤着足,白皙的脚踝和足背在深色的地面与秋日的光影对比下,格外显眼。
“鞋?”他出声提醒。
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那双踩在微凉石板上的脚,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屋里呢。”
蓝忘机没有以帝王之威命令他立刻穿上,只是看着那赤裸的双足接触微凉的地面,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度: “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