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避难所的石屋里暖意融融，铜炉里的炭火正旺，咕嘟咕嘟煮着一锅红油火锅，肥牛卷在汤里翻着滚，青菜豆腐浮浮沉沉，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白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虾滑，分到孩子们碗里：“宝贝们多吃点，尤其是昭昭，喝点清汤补补。”她特意给柒昭昭单独盛了碗菌汤，里面煮着软软的豆腐。

柒咬了口毛肚，看着满桌的食材——从草原运来的鲜羊肉，深海里捞的虾，还有温室培育的时蔬，忍不住扬眉：“外面那些人怕是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咱们倒好，顿顿火锅大餐。”

“臭小子少说两句。”首领瞪了他一眼，给柒璃夹了块她爱吃的鱼丸，“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堵不上你的嘴。”

柒摸了摸鼻子，改口道：“爸，我知道了，岳父。”

首领被他这声“爸”堵得没脾气，摇摇头笑了：“你这首席，也就在这儿能听见句顺耳的。”

正说着，小念柒和柒逸为了最后一片午餐肉争了起来，筷子在空中碰得当当响。

“是我先看到的！”小念柒把筷子举得高高的。

“我离得近！”柒逸也不甘示弱，半个身子都探过了桌子。

柒璃在旁边急得直拍手：“给我给我！我要喂妹妹！”

“一群小馋猫。”白无奈地笑着，又从锅里捞了一大勺午餐肉，给每个人碗里都分了些，“够了够了，锅里还有好多，抢什么呀。”

柒昭昭躺在婴儿椅里，看着哥哥姐姐们抢食的样子，心里的声音乐开了花：「笨蛋哥哥姐姐，锅里还有好多呢～」她挥舞着小手，似乎想加入战局，结果被白塞了个小勺子，让她自己戳碗里的豆腐玩。

柒夹了块肥牛给白，又给首领倒了杯酒：“爸，尝尝这个，上次从西域换来的，烈得很。”

首领接过酒杯，抿了一口，辣意从喉咙烧到胃里，却浑身舒坦：“不错。”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孩子们的笑声，火锅的香气，还有柒和白偶尔的对视，忽然觉得这末日也没那么可怕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白看着小念柒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红油。

柒逸趁哥哥不注意，偷偷夹了块毛肚塞进嘴里，被柒一眼瞥见，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烫着怎么办？”

“不烫！”柒逸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又盯上了锅里的鹌鹑蛋。

石屋外寒风呼啸，夹杂着零星的异响，那是末日降临后的混乱。但石屋里，只有火锅的咕嘟声，孩子们的笑闹声，还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踏实温暖。

柒昭昭舔了舔嘴边的菌汤，心里的声音满足又安稳：「还是家里最好啦～」

白看着她砸吧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往锅里添了些食材。只要这口锅还在沸腾，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再冷的末日，也冻不透这满室的烟火气。城外的临时避难所里，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太子妃紧紧抱着怀里冻得发紫的女儿，旁边的小皇子缩成一团，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地盯着墙角——那里原本堆放着太子费尽心力囤积的粮草，此刻只剩下几个破麻袋，被抢得一干二净。

“你们不是说有办法吗？！”太子一脚踹翻旁边的木箱，木片四溅，他猩红着眼睛看向身后几个瑟瑟发抖的谋士，“我囤了够吃三年的粮，建了最坚固的堡垒，你们说‘人心可控’，说‘威慑足以镇住宵小’，现在呢？！”

谋士们面如死灰，其中一个颤声辩解：“殿下，谁能想到……那些人敢冲进来抢皇室的东西，他们不怕诛九族吗？”

“诛九族？”太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得像哭，“等饿死了，九族和一根草有什么区别？”他看向太子妃怀里的女儿，孩子已经发不出哭声，只剩微弱的呼吸，心像被冰锥刺穿，“我以为把所有东西锁起来就安全，以为身份能压得住贪婪……原来在末日里，皇子的身份，不如一块发霉的饼。”

太子妃忽然抱紧孩子，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是我们太蠢了。”她声音嘶哑，“我们只算着粮草够不够，却忘了算人心。那些被你忽视的流民，被你克扣过粮食的士兵，被你踩在脚下的小吏……他们恨的不是末日，是我们。”

小皇子忽然拽了拽太子的衣角，指着外面：“爹，你看……”

太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避难所的大门被撞开，一群面黄肌瘦的人举着木棍冲进来，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饿到极致的野兽才有的眼神。

“完了……”太子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堡垒”在混乱中崩塌，终于明白：末日里最可怕的不是饥荒，是被特权和傲慢逼到绝境的人心。他囤的不是救命粮，是点燃仇恨的柴。

太子妃闭上眼睛，将女儿更紧地搂在怀里。风雪从破门灌进来，卷走了最后一点温度，也卷走了他们曾经深信不疑的“掌控一切”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