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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而上

她的星辰海

纪云瓷那位姓方的师兄,是个实在人。听了纪云瓷的来意,又简单了解了案子的情况,没多废话,直接把自己律所一间闲置的办公室借给了她,象征性地收了点租金,算是支持。

办公室不大,采光也一般,跟恒诚那种气派敞亮的环境没法比。但纪云瓷不在乎。她花了一天时间打扫干净,搬来一张旧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文件柜,再把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络,就算齐活了。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但足够她重新开始。

她没多少时间伤感或者适应。奥古斯都基金那边显然已经知道她辞职单干的消息,攻势立刻升级。他们向法院提交了新的动议,质疑纪云瓷作为独立律师的代理资格和专业能力,甚至暗示她是因为“职业道德问题”被原律所辞退的。同时,几家之前对沈墨深表示过兴趣的画廊和艺术机构,纷纷找借口暂停了合作,显然是受到了压力。

资本的力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从四面八方收紧。

纪云瓷对此早有预料。她不慌不忙,一边向法院提交了措辞严谨的回应,澄清事实,强调自己独立执业完全符合法律规定;另一边,她开始主动出击。

她约见了几家规模不大、但以敢于报道真相著称的媒体记者。她没有哭诉委屈,只是冷静、客观地展示了案件中存在疑点的证据链——林薇证词的可疑之处,时间戳的蹊跷,以及奥古斯都基金试图通过施压律所来影响司法的行为。她提供的材料扎实,逻辑清晰,很快,几篇带着质疑色彩的报道开始在网络和小众艺术圈子里流传开来。

这虽然无法立刻扭转局势,但至少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公众开始关注案件背后的隐情,也给奥古斯都制造了一些舆论压力。

与此同时,沈墨深那边也像换了个人。

纪云瓷那次“破门而入”和之后的谈话,像一剂强心针,把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她不再酗酒,不再自暴自弃,而是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倾注到了创作和“战斗”中。

她几乎住在了工作室,但不是像以前那样混乱地发泄,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她开始系统地整理自己所有作品的创作手稿、过程照片、甚至是工作室监控里能显示作品进展的片段。她翻箱倒柜,把几年前随手记在破本子、旧素描册上的灵感碎片都找了出来。她还主动联系了过去合作过的、信得过的朋友、模特、材料供应商,请他们提供证言或证据,证明她独立创作的习惯和 timeline。

她甚至干了一件挺绝的事——她让助手小林偷偷拍下了她重新创作一件小型雕塑的全过程,从最初的泥稿到最后的成品,每天记录,时间戳清晰。她用这种方式,直观地展示一个艺术家的创作逻辑和不可复制性,作为对“抄袭”指控最有力的无声反击。

当沈墨深抱着一大箱整理好的资料,风风火火冲进纪云瓷那间小办公室时,纪云瓷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沈墨深,虽然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亮得灼人,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战斗力。她把箱子“哐当”放在桌上,抹了把额头的汗:“喏!看看!老娘我把家底都翻出来了!我就不信,锤不死那帮王八蛋!”

纪云瓷打开箱子,看着里面分门别类、甚至贴了标签的各式资料,心里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沈墨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种细致和条理,完全颠覆了她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

“做得很好。”纪云瓷拿起几份手稿看了看,由衷地说,“这些很有价值。”

“那必须的!”沈墨深得意地一扬下巴,随即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哎,我还给你准备了个‘秘密武器’。”

“什么?”

沈墨深从随身背着的那个脏兮兮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用废弃金属边角料焊接而成的小雕塑。造型抽象,线条却充满力量感,像一团被束缚却仍在挣扎的火焰,又像一把锋芒内敛的刀。

“喏,送你。”沈墨深把雕塑塞到纪云瓷手里,眼神有点不自然地看着别处,“用我工作室的边角料瞎焊的,不值钱。但我觉得……嗯……跟你挺配的。算是……乔迁之礼?虽然你这‘新家’是寒碜了点。”

金属冰冷的触感传来,纪云瓷低头看着掌心这个小东西。它不完美,甚至有些粗糙,但每一个焊接点都透着一种野性的、不屈的生命力。她认出来,这造型隐约有点像沈墨深那件《涌动的河》,但更加凝练,更加……锐利。

像她。也像现在的她们。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握紧了雕塑,抬起眼,看向沈墨深。沈墨深正紧张地偷瞄她的反应,像个等待老师评价作业的孩子。

“谢谢。”纪云瓷轻声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我很喜欢。”

沈墨深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夸奖,整个人都明媚起来。“喜欢就行!放在你桌上,镇宅!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找麻烦!”

看着她这副样子,纪云瓷忽然觉得,这间简陋的办公室,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几乎进入了连轴转的状态。纪云瓷负责法律攻防,撰写各种法律文书,应对法院的每一次听证,与媒体保持沟通,步步为营。沈墨深则继续深挖证据,同时,在纪云瓷的建议下,她开始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有选择地、巧妙地展示自己的创作过程和理念,不直接提及官司,却无形中塑造着自己“独立、坚韧创作者”的形象,吸引了一批支持者。

她们经常在纪云瓷的小办公室里讨论到深夜。地上铺满资料,白板上画满了关系图和时间线。争吵是免不了的,一个坚持法律程序的严谨,一个追求情感共鸣的直接,常常争得面红耳赤。

“我们必须抓住对方证据链的这个漏洞!这才是法庭上最有力的!”

“光靠这个不够!我们得让更多人知道他们有多无耻!”

“沈墨深,舆论不能代替审判!”

“但舆论能让他们有所顾忌!纪云瓷,你不能总指望规则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争吵过后,往往是更深入的思考和妥协。她们开始学着理解对方的思维模式,纪云瓷会尝试在法庭陈述中加入更能打动人的情感元素,沈墨深也慢慢接受了证据必须严谨可靠的原则。

这是一种奇特的磨合。冰与火不再仅仅是碰撞和对抗,而是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开始尝试融合,取长补短。纪云瓷的冷静缜密,为沈墨深的狂放不羁规划出可行的路径;而沈墨深的炽热与直觉,又时常能给纪云瓷过于理性的策略带来意想不到的突破。

这天晚上,又一次激烈的讨论后,两人都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窗外下起了雨,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

沈墨深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金属雕塑,在手里把玩着,忽然说:“纪云瓷,有时候我觉得,咱俩挺像这玩意儿的。”

纪云瓷看向她。

“你看啊,”沈墨深指着雕塑那些焊接点,“你是这块,又冷又硬,是框架,是支撑。我是这块,乱七八糟,但烧起来烫手,是里面的魂儿。分开来,可能就是块废铁,或者一团瞎烧的火。但焊在一起,好像……还挺带劲的。”

纪云瓷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她看着窗外迷蒙的雨夜,又看看手里厚厚的卷宗,再看看身边这个在灯光下眉眼生动的女人。

是啊,逆流而上,注定艰难。前路还有更多的明枪暗箭。

但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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