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屿偶遇

傍晚的霞光透过“甜屿”蛋糕店的玻璃，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白乐年推门而入时，风铃轻响，她指尖还沾着图书馆油墨的微凉，额前碎发被晚风拂得微乱，目光越过排队的两人，径直落在冷藏柜最里面的抹茶慕斯上——那抹清浅的绿色，是她每周六犒劳自己的固定仪式，解腻又安神，正适合驱散连日刷题的疲惫。

她刚要走上前，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侧骤然响起，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感：“这个只剩最后一块。”

白乐年动作一顿，侧头便撞进林南乐的视线。少年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他身形挺拔，往那儿一站，周身仿佛裹着一层无形的寒气，连蛋糕店甜腻的奶油香都似被冻得凝滞了几分。正是林南乐——那个传闻中打架超狠、上课永远坐在最后一排睡觉，却总能让整条走廊瞬间安静，连教导主任都要让三分的校霸。

白乐年神色未变，清冷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自然地收回脚步，声音轻淡如浸了泉水：“你先选。”她向来不擅长争抢，更何况对方是林南乐。上次在楼梯间，她亲眼看见几个校外男生堵着他，他没说一句话，三两下就解决了麻烦，小臂上溅到的泥点都没擦，却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林南乐却没动，帽檐下的目光掠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又落回那块抹茶慕斯上，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一下。他其实半小时前就来了，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抽烟，余光瞥见她背着双肩包从图书馆方向走来，脚步轻快却透着倦意，鬼使神差地就掐了烟跟了进来。“你要赶作业？”他开口时，刻意压缓了语气，却还是带着惯有的冷调。

他见过她在图书馆熬夜的样子。上周四晚上，他被朋友拉去图书馆占座，隔着两排书架，看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灯光勾勒出她干净的侧脸，握着笔的手稳得不像话，连蹙眉思考的模样都透着股认真劲儿，和此刻站在蛋糕店、眼底藏着疲惫的清冷模样重叠在一起。

这话来得突然，白乐年微怔，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点头时发梢轻轻晃动：“嗯，物理竞赛题，下周末预赛。”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带着学霸特有的沉稳。

空气静了两秒，周围传来其他顾客低声的谈笑，奶油和水果的甜香弥漫在鼻尖。林南乐忽然松开搭在冷藏柜玻璃门上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帽檐下的目光依旧冷淡，语气却松了些：“拿吧，我不喜欢抹茶。”他转身走向柜台，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玻璃，指节分明的手在灯光下泛着冷白，“要黑森林，打包。”

白乐年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冷藏柜里孤零零的抹茶慕斯，沉默着走上前。玻璃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蛋糕盒，指尖碰到冰凉的塑料，才觉出自己刚才似乎有些紧张——大概是第一次和传闻中的校霸这么近距离接触。

结账时，两人恰好并肩站在柜台前。白乐年递出手机扫码，屏幕亮度映亮了她眼底的倦意，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他黑色卫衣袖口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约莫两指长，像是旧伤，边缘已经淡化，却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下意识地顿了顿，又迅速收回目光，假装没看见。

林南乐察觉到她的视线，手腕微不可察地往里收了收，将疤痕藏进袖口，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支付界面，忽然开口：“竞赛题难吗？”

白乐年扫码的动作一顿，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已经抬起了帽檐，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瞳仁很亮，不像平时传闻中那般凶狠，反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还好，”她如实回答，“有几道力学题需要推导。”

“叮”的一声，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打破沉默。白乐年收起手机，拎起蛋糕袋转身，刚要推门，就听见身后林南乐的声音传来，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点被甜香浸润的微哑：“竞赛……加油。”

她脚步一顿，指尖攥了攥蛋糕袋的提手，袋身的温热透过布料传来。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软了些许，推门而出。风铃再次响起，裹挟着门外微凉的晚风，将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吹进店内。

林南乐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霞光里，那道白色的裙摆像蝴蝶翅膀般掠过长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森林蛋糕的打包盒边缘。甜腻的巧克力香漫开，却盖不住刚才鼻尖萦绕的、属于她的干净气息。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她掉在地上的一支笔，笔杆是淡淡的薄荷绿，和今天的抹茶慕斯一个色调。

柜台后的店员偷偷打量他，总觉得这位平时冷得像冰的少年，耳尖似乎比刚才红了那么一丝。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打包盒，忽然对店员说：“再加一份抹茶大福，打包。”

店员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好嘞！”

林南乐拎着两个袋子走出蛋糕店时，霞光已经染透了半边天。他往图书馆的方向望了一眼，没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才转身走向相反的街区。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兄弟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还没到球场。他指尖敲了敲屏幕，回了两个字：“晚点。”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黑森林的甜香和抹茶大福的清苦交织在一起，像刚才在店里的那段沉默，带着点莫名的、让人不想打破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