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吓死哥了!小雨浩你下次探测能不能小心点!”天梦冰蚕心有余悸的叫声在精神之海中回荡,带着明显的后怕,“还好,对面似乎只是警告了一下,让咱们别乱‘看’,没有真的顺着你的探测反过来搞我们……但这也太吓人了!那一瞬间,哥感觉自己的百万年精神力像是纸糊的一样,差点就被冻住然后‘啪’一下捻灭了!”
冰帝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极细微的…困惑:“那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或者说是‘存在形式’吗?就算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红发女子姬子,她给予我们的感觉是深邃、强大、充满智慧与岁月沉淀,但本质仍然是‘鲜活’的,是可以被理解的强大。而刚才那个…那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与记忆的感觉…完全超出了我对生命形态的认知范畴。那不是魂力,甚至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形式。”
就在霍雨浩和天梦冰蚕都因冰帝的描述而心生寒意时,一个苍老、平和,却蕴含着无上智慧的声音,缓缓在精神之海深处响起。
“沾染了…异界神明气息,但尚且‘不完整’的某种形态。”
开口的,正是沉睡在霍雨浩精神之海深处的死灵圣法神、亡灵天灾伊莱克斯,那位来自异世界的一缕神识碎片。
“伊老!”霍雨浩、天梦冰蚕和冰帝几乎同时在心中喊道。伊老平日大多在沉睡,此刻主动苏醒并发言,足见刚才那一眼所涉及层次的非凡。
“老师,您是说…那个黑裙女子,是神?”霍雨浩难以置信地在心中问道。神,对于斗罗大陆的生灵而言,那是传说中的存在,是万年前武魂殿时代才偶尔有神迹显现的至高概念。
“不,并非完整的‘神’。”伊莱克斯缓缓道,似乎也在仔细感知和辨析那残留的一丝气息,“若真是完整的神祇降临,莫说是你,便是这整片赛场,乃至外界真实的星罗城,恐怕都会在其无意识散发的威压下震颤崩解。她给老夫的感觉…更像是一道‘影子’,一段极为强大的‘记忆’,或者某个至高存在投射在此界的一个‘侧面’。她拥有着接近神明的本质与特质,尤其是那股对灵魂、对记忆、对存在本身的掌控力,但她的‘量’与‘完整性’却远远不足。”
“异界神明?”霍雨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在心中追问,“老师,什么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伊莱克斯沉吟片刻,似乎在整理措辞:“雨浩,你所在的斗罗大陆,广阔无垠,历史悠久,诞生了独特的魂力与武魂体系。你们传说中的‘神界’,老夫虽未亲见,但依据你们的历史与力量传承推测,那应是依托于此方世界规则、由此界强大生灵逐步晋升演化而来的‘本土’神系。他们执掌的,是此界风、火、水、土、生命、毁灭等本源或衍生规则。”
“而异界神明…”伊莱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悠远感,“顾名思义,其根源、其权柄、其存在法则,皆源于世界之外,源于我们所未知的、更加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他们或许代表着某些在无数世界都通用的、更加抽象和根本的概念……可惜老夫没见过,无法再跟你讲的更加清楚。”
虽然伊莱克斯这事儿简单的说了几句,但是霍雨浩听得仍然心头震撼。
世界之外?宇宙深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史莱克学院教科书的范畴,甚至可能连玄老那样的顶尖强者都未必知晓。他忽然想起前些天精神之海的那三位要求他一定要答应姬子女士邀请,直到现在仍然没有给出答案,霍雨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您是说…像姬子女士会不会……”
“或许同源,但未必同流。”伊莱克斯谨慎地判断,“那位红发的姬子女士,气息中正博大,智慧而包容。而这位黑裙女子…其气息更偏向于一种绝对的‘忘却’之感。但他们很可能都来自我们世界之外的某个…或者某些…更加宏大的体系。”
天梦冰蚕小声嘀咕:“听不懂,但感觉更吓人了,外面还有别的世界?那得有多少好吃的…啊不,多少可怕的东西啊!”
冰帝沉默了片刻,问出了关键:“伊老,您觉得她跟我们在仙舟遇到的‘魔阴身’会有关吗?那种冰冷扭曲的感觉……”
“有些许表面关联,但本质不同。”伊莱克斯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些‘魔阴身’是生命被强行异化、陷入永恒痛苦与疯狂的悲剧造物,是‘扭曲’与‘污染’的结果。而刚才那位…她的‘冰冷’与‘死寂’更像是其本身固有的性质,是一种…近乎绝对的‘纯粹’。她并非被污染,她很可能…就是某种‘终结’或‘遗忘’概念的体现,并与‘记忆’有着极深的羁绊。两者或许在某些力量属性上有相似性,但层次、本质与根源天差地别。”
霍雨浩听得心惊肉跳。终结?遗忘?记忆?仅仅是概念的显化就如此可怕?那完整的神明该是什么样子?姬子女士她们追求的“开拓”,又意味着什么?
“雨浩,”伊莱克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在你们这个世界,魂师追求的是力量的极致,是武魂与魂力的进化。但宇宙浩瀚,存在形式与力量体系无穷无尽。面对刚才那种层次的存在,你现有的认知与力量几乎毫无意义。她若真有恶意,我们毫无抵抗之力,所幸,她对你不含直接敌意——至少目前如此。”
伊莱克斯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一句敲打在霍雨浩的心上。
毫无抵抗之力……是啊,仅仅是一个警告性的对视,就让他引以为傲、甚至可以说是他最大依仗之一的精神探测濒临崩溃,让存活百万年、精神力浩瀚如海的天梦哥都吓得魂不附体,让高傲如冰帝都感到难以理解的恐惧,连来自异世界、见多识广的伊老都如此郑重。
他霍雨浩,一个只有两环的大魂师,即便拥有双生武魂、百万年魂环、极致之冰、死灵圣法神传承……在这些真正触及到“神明”、“概念”层次的未知存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看向精神之海中那三道对他来说亦师亦友、更是他力量源泉的存在——因为自己而放弃百万年修为、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造神”计划之上的天梦哥;同样将未来赌在他身上、高傲却选择陪伴的冰帝;还有那缕来自异世界、将亡灵魔法传承予他、如师长般指引他的伊莱克斯神识。
自己能承担得起他们的希望吗?
天梦哥梦想着通过他获得永生,冰帝期望着不被天劫束缚、见证不一样的风景,伊老虽淡然却也寄望于他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了他这个当初不过十一二级、在白虎公爵府受尽屈辱的弱小少年身上。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站在这里,成为史莱克学院的天才学员,预备队的核心,几乎全部源于眼前这三位不可思议的“同居者”。没有天梦冰蚕,他可能连史莱克的门都摸不到;没有冰帝,他的灵眸绝不会如此强大,更不会拥有第二武魂和极致之冰;没有伊老,他面对邪魂师时,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那位纯美骑士来解救自己,更别提拥有亡灵魔法这张底牌。
他一直拼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怕辜负了这份沉重的期望,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天大的机缘。他告诉自己,要变强,要不断变强,直到能够保护想保护的人,直到能够实现天梦哥他们的愿望。
可今天,那个黑裙少女的一眼,像一面冰冷而清晰的镜子,照出了他自认为已经不错的实力,在真正的“高层次”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不堪一击。连理解都做不到,何谈对抗?连窥视都会被警告,何谈超越?
“造神”……带领天梦哥他们走向永生……这个目标,此刻在霍雨浩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遥远和沉重。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神明……自己真的有能力,有资格,去触及那个领域吗?还是说,这一切最终都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化为泡影,让天梦哥、冰帝、伊老所有的付出和期待都付诸东流?
巨大的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骤然压在了霍雨浩年轻的心头。他握着食物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不是因为恐惧长夜月,而是源于对自身能力与肩负期望之间巨大落差的深刻认知,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惶恐。
“雨浩?雨浩!”贝贝察觉到他状态不对,连叫了两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霍雨浩猛地回过神,对上贝贝担忧的目光,以及和菜头、萧萧关切的眼神。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心绪压下,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抱歉,大师兄,我…我可能真的有点累了,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表现出软弱。他是史莱克预备队的一员,是大家信赖的队友。天梦哥他们的期望固然沉重,但眼前伙伴们的信任和需要,同样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
“累了就多休息会儿,不急着去柜台。”贝贝温和地说,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
“谢谢大师兄。”霍雨浩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稍稍驱散了一些内心的寒意。他闭上眼睛,在精神之海中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天梦哥,冰帝,伊老……我…我真的可以吗?刚才那位…让我感觉,我们追求的目标,是不是太遥远了……”
天梦冰蚕沉默了一下,罕见地没有用咋咋呼呼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道:“小雨浩,别想太多。哥承认刚才确实吓坏了,那种存在…超出了哥的认知。但是!”
它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坚定起来:“哥选择你,不是因为觉得你一开始就很强,能百分百成神。哥是看到了你的可能性,看到了你那股永不服输、拼命向上的劲儿!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饭是一口口吃的。别忘了,你才十几岁,已经走到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了。别被一时看到的‘高山’吓倒,我们慢慢爬就是了!再说,外来的神明怎么了?咱们的目标是成为咱们自己世界的神!又不一定要跟他们一样!”
冰帝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虽然她也刚刚被吓得不轻,但向来带着傲气的她说不来什么软话,只得有些别扭地道:“哼,懦弱。若是因为看到更强的存在就怀疑自己,那你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极北之地。本帝选择你,是认可你的意志和潜力,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路还长,强者之路本就是不断挑战更高峰。今日你感到无力,明日便应更加努力。若连这份心气都没了,才真是辜负了我们。况且,那异界神明再强,与你有何直接关系?做好你自己便是。”
伊莱克斯缓缓道,声音带着抚平心绪的平和力量:“力量有层次,道路有万千。你方才所见,不过是宇宙无数可能中的一瞥。它强大,它神秘,但它并非你道路的终点,也未必是你需要超越的目标。每个人的道路,都是独一无二的。”
“天梦为你规划的道路,是结合了你自身条件与我们所知可能性后的一种选择,一条有希望触及更高层次的道路。但它并非唯一的真理,更非枷锁。你是否能走到那一步,取决于你自身的意志、机缘与选择,而非我们任何一人的期望。”
“况且,”伊莱克斯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洞察世事的淡然,“外来的概念与本土的规则,未必不能兼容甚至转化。你体内已有我的亡灵魔法传承,这亦是‘异界’的力量,如今不也将要成为你实力的一部分?关键在于理解、掌控与融合,而非畏惧其来源。那位黑裙女子所代表的‘概念’或许高远,但你自身拥有的‘可能性’,同样珍贵。”
天梦冰蚕这时也小声插话,语气难得地认真:“雨浩,哥…哥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你身上了没错,但哥从来没想过要逼你一定要怎么样。哥只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如果那条路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哥活了一百万年,别的没有,就是耐性够!咱们可以慢慢找!现在,先把眼前这场比赛打好,把实力提上去,比啥都强!”
三位“同居者”的话语,如同三股不同的暖流,虽然无法立刻完全驱散霍雨浩心头的沉重阴霾,却像在黑暗中点亮了几盏灯,让他冰冷发僵的心重新感受到了一丝温度和支持。
是啊,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与其在这里畏惧未来的高山,不如先走好脚下的路。异界神明再神秘,本土神位再遥远,都不是此刻需要纠结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和大师兄他们会合,完成比赛,提升实力。路,要一步一步走。
霍雨浩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和动摇已经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的坚定。他对着贝贝点点头:“大师兄,我休息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压力依然存在,但他选择背负着它,继续前行。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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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不远处的裁判组二人。
三月七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安静得几乎融入阴影的长夜月,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和些许无奈:“喂,黑漆漆,不至于吧?你都瞪过人家一眼了,怎么还盯着人家不放啊?”
有这种想法并非三月七对长夜月有什么偏见,纯粹是基于过往“经验”。毕竟在翁法罗斯的冒险中,长夜月为了能让“她”继续开拓下去,那几乎杀穿全场的狠厉手段,她可是记忆犹新,特别是让所有不怀好意的忆者集体荡秋千场景,真的令她心底发寒,那可不是什么温和的警告,而是实实在在的清除。
“黑漆漆?”长夜月微微歪了歪脑袋,暗红色的眼眸从霍雨浩身上移开,转向三月七,那毫无生气的脸上似乎因为这个名字而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错觉的涟漪,“听起来…是个可爱的称呼呢。我的三月。”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缓慢,带着那种特有的冰冷质感,但提到“我的三月”时,尾音似乎有微不可察的上扬。
三月七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哎呀,随口叫的嘛!你别转移话题!我是说真的,那个史莱克的小学弟,看起来都快被你吓哭了。姬子阿姐知道了肯定要说我们的!咱们是裁判,要友善!”
长夜月轻轻“哦”了一声,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在和贝贝低语、准备起身的霍雨浩,暗红的眸子里兴趣不减反增:“我只是…对他很感兴趣。”
“感兴趣?”三月七眨眨眼,“因为他精神力比较强?被你看一眼没直接晕过去?”
“不止如此。”长夜月缓缓摇头,一缕粉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他的体内…不止一个‘灵魂’的波动。虽然隐藏得很好,几乎与他的本源融为一体,但在我的‘视线’下,依然能分辨出那些细微的、不同性质的‘存在’涟漪。一个…充满了鲜活生命力与庞大精神本源,如同星海般浩瀚却稚嫩;一个…冰冷、高傲,带着极寒与兽性的纯粹;还有一个…苍老、平和,却蕴含着对生死、对灵魂的独特理解,带着知识的沉淀。”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短暂接触中捕捉到的信息:“很有趣的组合,不是吗?而且,他的潜力…很深厚,灵魂的‘底色’也足够坚韧纯粹。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比一般人更加紧密,或者说…他身上的‘气运’或者说‘因果线’,要比寻常生灵明亮和复杂得多。”
三月七听得一愣一愣的:“体内有别的灵魂?哇,听起来好像仙舟话本里写的那些奇遇主角!被老爷爷附身什么的!”
长夜月对“话本”一词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这样的人,往往是变数的中心,是命运交织的节点。瓦尔特先生刚才不是发来消息,让我们留意可能承载‘神位’潜力的本土魂师吗?”
三月七这才想起来,赶紧点开手环确认了一下加密信息:“对哦!杨叔说这个世界有破碎的神界和散落的神位,让我们大赛期间多观察!你觉得他…有可能?”
“可能性不低。”长夜月微微颔首,“他体内那复杂的灵魂构成,本身就意味着他拥有容纳更多、更强大‘概念’或‘权柄’的潜在容器资质。而且,他显然已经开始接触并试图融合那些不同的力量。这种特质,在某些神系的传承中,反而是优势。只是不知道,散落在此界的,会是怎样的神位,又是否与他的特质契合。”
“哇!那要不要告诉姬子阿姐和杨叔他们?”三月七眼睛发亮,感觉像是发现了隐藏任务线索。
“不急。”长夜月却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追随着霍雨浩几人走向柜台的背影,“‘神位’的继承,并非简单的力量授予,涉及到灵魂的共鸣、意志的契合与命运的牵引。他现在还太弱小,远未到能够接触那种层次事物的阶段。强行干预或点破,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或危险。”
她收回目光,看向三月七,暗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我们只需要…观察和记录。在他真正需要指引,或者命运走到某个关键岔路口时…或许,我们才能以恰当的方式,提供一点点…‘帮助’。”
三月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对这种涉及命运、因果、神位传承的复杂话题向来不太擅长深入思考,但她信任长夜月的判断——尽管这位“半身”行事风格常常让她提心吊胆。
“好吧,听你的。不过你可别再吓唬人家了!”三月七最后不忘叮嘱一句。
长夜月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拉起三月七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三月七微微一颤。“走吧,我的三月。这里的‘热闹’看够了,我们也该继续我们的‘巡视’了。我们还有很大一片场地没有巡视呢。”
她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却始终紧握着三月七的手,带着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喧闹的大厅,离开了安全屋,再次没入外面光怪陆离的模拟世界之中。
只是在她离开的最后一刻,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朝霍雨浩的方向,投去了深深的一瞥,嘴巴轻微翕动,似乎是都说几个字,但是叫人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