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我的手指还残留着铁锈和血的腥气。风从巷子尽头吹来,带着焦味和潮湿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裹住。
我靠在钟表铺后墙,掌心的钥匙扣硌得生疼。存储器已经连上手机,界面自动跳转成一个复古的打字机样式,一行字缓缓浮现:
欢迎回家,S-03
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行字还在。
“S-03……”我低声重复,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
背后是无数钟表的滴答声,可它们的指针全都停在12:06,仿佛时间也在这里死去了。
我咬住下唇,指尖颤抖着点开第一段文字。
最后一次任务失败,请启动S-03计划。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了些。任务?失败?S-03……是我?
我想起刚才实验室里那个男人说的话:“现在,轮到你了。”
冷汗从后背滑落,湿透了衣服。
我猛地抬头,钟表铺的橱窗倒映着我的脸,苍白、狼狈,眼神里藏着不敢相信的恐惧。
我继续往下看。
目标:周沉(S-01)已进入记忆清除程序。
苏南(S-02)为诱导者,任务完成度87%。
林晚(S-03),请于24小时内确认身份并接受任务。
我猛地合上手机,胸口剧烈起伏。
周沉……被清除记忆?
苏南……只是个诱导者?
我呢?
我是什么?
我靠在墙上,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像是要把屏幕捏碎。
我想起那天晚上,周沉在病房里对我说的话:
“林晚,我可能……不能再记得你了。”
我以为那是他情绪太差说的气话,没想到……是真的。
他的记忆,真的要被抹去。
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但我没听清。
那时我以为他只是太虚弱了。
现在我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掏出手机,再次打开文件夹。
这次,一段视频弹了出来。
画面很模糊,像是监控录像。镜头里,周沉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线。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苍白,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
医生站在床边,递给他一份文件。
“这是最终协议。”他说,“签署之后,我们会帮你清除痛苦。”
周沉的手抖得厉害,他接过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下一秒,画面一转,医生转身离开,周沉一个人躺在床上,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猛地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喃喃自语,指甲抠进掌心,直到皮肤破裂。
视频结束前,最后出现一行红字:
主体意识已清除。
我跌坐在地上,手机掉在积水里,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南总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她不是来帮我的。
她是来引导我走上这条路的。
她让我喝甜汤,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她告诉我周沉的下落,是为了让我自己走进这个陷阱。
而我……
我像个傻子一样,一步一步,走进了他们的计划。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钥匙扣,边缘的齿痕更深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纪念。
他送我的。
现在,它成了连接我和这场阴谋的唯一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崩溃。
我必须知道更多。
我重新拿起手机,继续翻看文件。
一段音频留言弹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播放。
沙哑的男声从耳机里传来:
“如果你听到这段信息……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是周沉的声音。
但听起来,像是隔着很长很长的距离。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我留给你一条路,‘12:06’。去找老钟,他会告诉你一切。”
我猛然抬头。
钟表铺的橱窗里,所有钟表都指向12:06。
我喉咙发紧,声音几乎哽咽:“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音频继续:
“别相信苏南。她不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们……一直在观察你。”
我闭上眼,耳边回荡着他最后一句话:
“林晚,活下去。”
我睁开眼,泪水已经干涸。
我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我走向钟表铺的门。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无数钟表的指针在幽暗中泛着微光。
它们全都指向12:06。
我正要往里走,身后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
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站在巷口,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握着一根拐杖。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终于来了,S-03。”
我脊背一僵。
金丝眼镜。
和父亲主治医生一样。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你是谁?”我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近,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他问。
我瞳孔一缩。
“你认识他?”
他点点头,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他是第一个失败的观察对象。”他说,“但他临死前,留下了你。”
我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你到底是谁?”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
“我是老钟。”
我盯着他。
所有钟表同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指针……开始颤动。
黑衣老人的拐杖在地面敲出沉闷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神经上。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砖墙。巷子里的积水漫过脚踝,冷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重复着那个折磨了我三年的问题。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氧气面罩、父亲枯槁的手指,全都鲜活起来。
我盯着他的金丝眼镜,那里映出我苍白的脸。
"他是肺癌晚期。"我的声音发颤,"医生说……是晚期。"
老人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他们没告诉你,他参与了最初的记忆移植实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记忆移植?
这个词像根针,猛地扎进太阳穴。眼前闪过实验室里那些玻璃罐,里面漂浮的大脑还在渗血。
"你撒谎。"我攥紧手机,指节泛白,"那只是普通临床研究......"
"所以他临终前一直看钟表?"老人打断我,"看你手腕上的表盘?"他忽然抬手,指向我左手腕内侧的伤疤。
那是车祸留下的,一道淡粉色的印记,形状像块碎裂的表盘。
"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巷口的风突然变大。卷着灰烬和纸片扑过来,迷了我的眼。等我再睁眼,老人已经站在三步之外。
"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钟表铺的门。那扇门明明刚才还锁着,此刻却自动弹开一条缝。
我站在原地没动。
橱窗里的钟表突然同时发出咔哒声,指针抖得更厉害了。某个挂钟的玻璃裂开一道细纹。
老人回头:"你在怕什么?真相?还是你自己?"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钥匙扣硌着虎口,边缘齿痕深得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不相信你。"
"但你已经开始怀疑了。"他推开门,黑暗吞没了身影,"就像当年的周沉。"
我浑身一僵。
周沉的名字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天深夜,他在病房里攥着我的手,额头抵着我的肩膀:
"林晚,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你了......"
"闭嘴!"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大步走进钟表铺。
黑暗瞬间包裹住我。无数钟表的滴答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整齐划一的节奏,而是错乱的、重叠的、互相撕扯的响动。
老人站在最深处的柜台后。那里摆着台老式打字机,键盘上落满灰尘。
"你父亲在这里做了三年实验。"他轻抚打字机的金属外壳,"直到他们决定清除他的记忆。"
"为什么?"
"因为他爱上了实验对象的女儿。"
我呼吸一滞。
"而你,林晚,"他突然按下空格键,打字机吐出一张泛黄的纸,"从出生起就是实验的一部分。"
纸张上印着编号:S-03
和存储器里跳出的名字一模一样。
我伸手去拿,指尖却在碰到纸边的瞬间停住。那上面有暗红的痕迹,已经发黑。
是血。
"周沉呢?"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现在在哪?"
老人沉默了几秒:"他签署了记忆清除协议,现在应该......"
他话没说完,身后的挂钟突然集体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指针疯狂旋转,玻璃接连炸裂。
老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他们发现你了。"
我想甩开他,却被抓得更紧。
"听着,"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陈年机油的气味,"想救周沉,就去地下七层。密码是......"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夜空。
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人快速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用这个打开12:06号储物柜。"
是枚铜制钥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